第52章 赊欠
一群人星夜兼程逃离镇子。
眼见追来的人愈来愈多，少主一狠心，转头对左无忌说：“脱衣服。”
左无忌：“？？？”
“你不是说，《艳鬼图》的能力是运气吗？”少主瞥了眼画，冷笑一声，“那敢情好，有运势加身，想必乱矢当头，你也死不掉……快脱！”
一边说，他一边脱下自己身上的衣裳，递给左无忌。
左无忌终于明白他的意思，虽不情愿，但被一群护卫拿刀剑逼着，无奈之下，只好脱下自己身上的衣裳，跟他对调。
于是少主变成了“左无忌”，左无忌变成了“少主”，俩人本就身量差不多，再各自戴上一顶帷帽，面纱将脸一遮，夜里就更看不出区别了。
“少主。”少主压了压帽檐，对左无忌说，“我在前面等你，你可一定要逃出来啊。”
说完，便混进人群里，不一会就消失在夜色当中。
“艳鬼。”左无忌忍不住抱紧怀里的画，喃喃，“我们该怎么办？”
前路茫茫，他是所有人当中最弱的一个，轻功轻功不算好，右手还残废了，若被人抓住，反抗都反抗不了。
“我倒是不介意被抓，就怕自己熬不住酷刑。”左无忌喃喃道，“我又知道多少呢？我一个无名小卒，我连少主叫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服从他的命令……”
楚秀心很满意他话里的怨念，笑道：“你只是现在是无名小卒，很快就不是了。”
“……你对我倒是有信心。”左无忌苦笑一声，他自己对自己都没信心。
他的要求很低很低，只要能活下去，就已经心满意足。
倘若这次能活下来，他必找个没人认识他的小镇定居，找份能糊口的稳定工作，生一俩个孩子，真说有什么奢望，他只奢望孩子的母亲叫吴姬。
“无忌。”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左无忌转过头，有点惊讶地看着对方：“吴姬，你怎么在这？”
不应该是陪少主一起跑了吗？
“我来找你。”吴姬微微一笑，手里握着一柄薄如蝉翼的匕首。
恰好云开月破，望着她绽放在月下的笑靥，左无忌许久说不出话来，直到一根箭矢射过来，他条件反射推开吴姬：“小心！”
箭矢插在他肩上。
远处，射箭的人被上司狠狠拍了一下后脑勺：“叫你射偏，你怎么正中靶心！不听命令？”
弓箭手委屈道：“我射偏了，他们原地不动，谁也不会中箭，是他自己扑过来，主动中我一箭的。”
吴姬急匆匆扶着左无忌逃走，看他的眼神有些复杂，过了一会，问：“我们该往哪走？”
左无忌沉默，他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却又有些不刚信自己的判断，道：“我受伤了。”
吴姬：“嗯。”
左无忌：“我现在是个累赘，按理来说，你应该丢下我。”
吴姬：“嗯。”
左无忌转头盯着她：“那你还不走？”
吴姬看他的眼神愈发复杂，她之所以留下来，是觉得有《艳鬼图》在手，他身边只怕是最安全的地方，没料到《艳鬼图》会眼睁睁看他受伤，更没料到他会替自己受一箭。
爱慕她的人数之不尽，但肯为她受一箭的人，屈指可数。
“我不走。”吴姬抓紧他，“走也会带上你。”
“我……”左无忌眼眶微红，他抬头望向她身后。
星夜中，寒光点点，也不知有多少枝箭头瞄准了他们。
他们真走得掉？左无忌突然生出一股勇气，伸手将吴姬拉到自己身后，倘若他们真的走不掉，他一定要死在吴姬前头。
“做决定吧。”却在此时，楚秀心的声音从《艳鬼图》内传出来，“万箭齐发，你必死无疑，除非你……你知道该怎么做。”
左无忌的心脏咚咚咚直跳，松开攻陷的声音几乎已经在耳边响起，他失控般大叫：“我做，我什么都做！”
“好。”楚秀心笑了起来，“那就当你先欠着。”
下一秒，万箭齐发。
在吴姬的尖叫声中，左无忌闭上眼睛。
弓箭带着烈烈风声，从他耳边穿梭而过，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未产生，他缓缓睁开眼，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以他为圆心，弓箭铺满了整个战场。
但所有箭，所有射箭的手，都统统避开了他。
“这……”吴姬已经被眼前这状况惊呆了，她半天半天才转过头，目光灼灼望着左无忌，“《艳鬼图》到底有什么能力？”
“走！”左无忌来不及答，拉起她转身就跑，中途回头看了一眼，这一次清清楚楚地看见，一个千户打扮的锦衣卫抬起手，制止了弓箭手射箭的动作。
那是个模样极陌生的千户，俩人素不相识，对方却冒着丢脑袋的危险，放走了他这个敌方探子。
“为什么？”吴姬也看见了这一幕，她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要放过你，你认得他？”
左无忌一咬牙：“他是我的贵人。”
大地震动着，不是地震，是铁蹄整齐踏过地面的声响。
吴姬绝望地看着对面冲过来的人马，高头大马上，一个个手持长刀的黑衣骑兵，刀身上，已不知染了多少同僚的血。
人的两条腿，怎么也跑不过马的四条腿，左无忌把心一横，大叫一声：“艳鬼！”
喊完，他左手拉着吴姬，右手抱着《艳鬼图》，直直朝前头的骑兵冲去。
就仿佛奇迹一样。
轰隆轰隆的马蹄声，在遇见他的一刹那，仿佛大海被劈成两半，化作两道黑色洪流，轰隆一声从他身边奔涌过去。
马蹄声作响，吴姬的心比马蹄声更响，她朝左无忌的背影喊了一句话，可身边的声音太过响亮，盖过了她的声音，所以左无忌一个字也没听见。
“救……救命……”
左无忌突然停下脚步。
路边躺着一个探子，腿受了伤，不能动弹，生怕他们转头就跑，卑微喊道：“救救我！我只是被压着动不了，把马推开，我能为你作战！”
左无忌点点头，走了过去，伸手去推压在他大腿上的死马，因此肩上的伤口又喷出血来。
“我来帮你。”一具死尸突然睁开眼，原来也是个探子，在脸上抹了把血，装成尸体。
“我也来。”“我来助你一臂之力。”“还有我……”又好几具“死尸”从地上坐起来，纷纷过来帮忙左无忌。
左无忌深深看着他们。
他平日里可没这样的好人缘，这群人之所以这么热情的来帮他，显然是之前动静太大，被他们看见了铁蹄洪流避他而走的场景。
果不其然，其中一个借口自己会两手医术，替他包扎伤口时，压低声音说：“你跟锦衣卫里的大人物有旧？还是《艳鬼图》？”
左无忌眼角抽搐了一下。
他心里清楚得很，他跟同僚们之间最大的区别，在于无论少主多么凶残成性，喜怒无常，这群人都对少主忠心耿耿，所以他没得选择，一口咬定：“自然是《艳鬼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