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凭什么？
命人将楚丹青继续关起来作画后，少主坐回椅内，命人捡起地上的《艳鬼图》，展在一旁让他看，越看越心头冒火。
被人背叛，下场凄凉，最后化作一只孤魂野鬼——该死的，楚丹青是不是在影射他，诅咒他？
“叛徒。”少主阴冷念叨了一声。
背叛——这个词让他坐立不安，如鲠在喉。他为什么选择化整为零，抛弃那么多的属下，一部分是为了增加逃跑成功的概率，还一部分是为了甩掉他心中认为可能的叛徒人选。
但最后留下来的这批，当真都对他忠心耿耿？
神色阴冷地盯了《艳鬼图》半晌，少主越看那张脸越不喜：“行了，把画收起来，我不想看见它！”
等手下将画收进匣中，终于看不见那张凄艳的脸，他心里才稍微好受一些，手指扶手上轻轻敲了几下，说：“把画带下去，让每个人都试一下。”
画放在匣子里是没用的，得让它认主。
但依照先前两幅画来看，认主的标准很不统一，每张画都不一样，《天女图》认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贵妃图》却选中了皇亲贵族，《艳鬼图》呢？她会青睐谁，选择谁？她会为谁使用能力，最终为谁从画里走下来？
楚秀心也在思考同一个问题。
“选谁呢？”她喃喃道，“……直接选少主如何？”
仔细想了想，还是算了，她现在最主要的目的是套话，套出他们现在在哪里，好让人过去解救哥哥。
少主这人疑心病甚重，想从他嘴里套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不如另外选个好把控的人。
“正好他说让每个人都试一下。”楚秀心在画室内来回踱步，心想，“趁这机会，我可以好好观察一下，从里面挑选个合适的主人。”
至于能力方面……
老实说，哥哥的选择打乱了她的计划，她原以为少主必选《帝女图》，实际上少主选的也的确是《帝女图》，哪知道哥哥竟自作主张，把《帝女图》换成了《艳鬼图》。
“……哥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楚秀心有些不理解，她回头看着墙壁上的画，“不惜惹恼了他，也要画《艳鬼图》，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百花妒杀，坟生艳鬼。
这一幅画画的是死亡与背叛。
哥哥，你在暗示我什么？
叹了口气，楚秀心从《天女图》里走出来。
并不是立刻就从里面下来，而是做贼似的，先凑在《天女图》旁观察了许久，见外头没人，她才松了口气，从里面下来。
她在躲沈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任谁跟她一样，信心满满的跟男方求婚，然后被对方拒绝了，都会尴尬的想要死掉。
“他也在躲着我。”楚秀心自嘲一笑，“洛阳城所有的锦衣卫都听他的话，他想见我，怎么也能见到我。”
无非只是不想见罢了。
不信？她从屋里走出去，没想好中午吃什么，就在街上走走逛逛，因着年刚过的缘故，还在开的店很少，她在每家店门口都停留一会，每家店都买一点。
锦衣卫指挥所。
一名锦衣小旗匆匆进来，提交新的情报。
沈临一脸严肃，好似接敌国军情般接过情报，只见上头写：“午时一刻，于路边摊购蜜饯一袋，午时二刻，至刘家小馆，购煎饼果子两只，未食，送与路边乞丐……”
常遇夏在一旁小心翼翼看他：“大人，我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临：“闭嘴。”
常遇夏闭了一会嘴，但还是忍不住，别过脸，装成自言自语的样子，小声嘟囔着：“男子汉大丈夫，当断则断。”
“断什么？”沈临听见了，将脸从资料中抬起来，冷冷看他，“谁说我要跟她断？”
常遇夏懵逼：“那您……”
沈临重新低头，神色复杂地看着手里的情报，很多，从来没断过，在楚秀心看不见的角落里，锦衣卫源源不断将情报写在纸条上，交给他，解他相思之苦。
他突然用手按住脸，问：“……为什么会有人想嫁给我？”
常遇夏：“啊？”
“我是什么人？”沈临道，“二十个字之内，形容一下。”
常遇夏绞尽脑汁，掰着手指算道：“皇上心腹，智勇双全，锦衣卫未来的掌舵人……”
“错，全错，我是朝廷鹰犬，笑面修罗，别人是杀人不眨眼，我杀人的时候会笑，像个变态。”沈临猛然放下手，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她为什么会想嫁给我？她也是变态吗？”
常遇夏：“……”
对不起，这个题他真答不上来。
“我……”沈临眼尾有点泛红，又重新抓起他那堆情报，不知所措的模样，像个中了大奖，获得了全世界糖果的穷小孩，“我以为她只是想跟我玩一下，新鲜劲过了，就会觉得我年纪小，幼稚，名声不好，不适合托付终身……”
常遇夏怒道：“她敢！”
“你凶她？”沈临立刻变脸，冷冷看他。
“……不敢。”常遇夏偃旗息鼓，甚至有点自暴自弃，颓唐垂首，“既然是两情相悦，您何不去找她，跟她说清楚？”
沈临：“我怕。”
常遇夏惊呆了，简直怀疑自己中年痴呆，已经出现了幻听。
他说什么？锦衣卫实际上的掌舵人，武力冠绝天下的少年，笑面修罗，他说……他怕？
“我怕她不是认真的，只是跟我说笑而已。”沈临看着自己敞开的手心，低低道，“我更怕我自己……我之前已经忍得很辛苦了，现在，我恨不得把她给揉碎了，吃到肚子里去，这样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我再也不必害怕她离开。”
他缓缓低下头，将脸埋在手心里，发出的声音几近呜咽：“干嘛要对我说这种话啊，让我……快要无法控制住我自己了。”
干果铺子前。
楚秀心装作不在意地拍掉自己肩上的雪。
实则心酸的要命，牙痒痒道：“沈临，好样的，你还真躲我，好，你躲我也躲，有本事一辈子别见面。”
她二话不说，进到店里，出来时，一个店员跟着她一块出来，肩上背着她购买的干果蜜饯，放在她叫来的板车上。
等板车运回她现下的住处时，上头已经放满了各种各样的吃食，特点一致——储存时间长，可以吃上一整个冬天。
楚秀心把干粮一袋袋运进《天女图》内，最后还拖了一床被褥进去，然后棉被将自己一围，坐在画桌前，狠狠咬了一口左手的蜜饯，右手拿起不谢之花，自言自语道：“……还是你乖，你最听我话。”
像回应她的话，不谢之花上漾起一层光晕。
“……我们开始吧。”楚秀心抬头望向画。
《艳鬼图》外，匣子被一双手揭开。
“少主有令。”那双手的主人向众人宣布道，“要你们一一尝试，看谁能成为《艳鬼图》的主人。”
第46章 左无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