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楚秀心转头，问风满袖，“哥哥，你听她的，还是听我的？”
“听你的。”风满袖淡淡一笑。
小尼姑气鼓鼓道：“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可谈了，只可惜我家姑娘，对公子您情根深重，不惜自赎自身，在此青灯古佛，也不求别的，只求你能给她个机会，哪怕没名没分，哪怕不住在王府内都行……”
楚秀心听得心中冷笑，看似打抱不平，实则以退为进，刚要出言嘲讽，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尖叫。
“啊——死人了！”
死的不是别人，正是三人讨论的对象——玉竹姑娘。
三人赶到时，屋子里已经围了一圈人，玉竹躺在地上，右手抠着喉咙，地上还有残留的些许点心碎渣，看起来像是被毒死的。
“退后，都退后些！”常遇夏急忙维护现场，检查了一下四周，最后目光落在地上的点心碎渣上，问，“这是谁送来的？”
一群人看向楚秀心身旁的小尼姑，那小尼姑一惊，忙摆手道：“不是我，不是我，我只负责送了晚膳，膳后点心，是王员外送来的。”
“你胡说八道！”王员外正好在场，就是先前那个被堵在大门外的胖商人，他气急败坏道，“我连大门都进不来，怎么给玉竹姑娘送点心？”
“是你派来的人！”小尼姑大叫道，“一个长得挺漂亮的女人，说是你的侍妾，提着一只食盒来找姑娘，我本来不想让她进来的，但她哭诉，说经常被你打，想要跟姑娘商量商量，是否能在此出家，我看她可怜，才让她进去问问的……你别想抵赖！她用的还是你们好味轩专用的食盒！”
“你胡扯！”王员外怒道，“分明是你们水月庵的尼姑，穿着一身袈裟来找我，说玉竹姑娘思念我，想吃我亲手做的点心，我才特地做了一盒子让她带去，对了，盒子上还有我亲笔写的情诗——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句诗霹雳似的打在楚秀心身上，她浑身一震，不敢相信的与常遇夏对视一眼。
“怎么了？”见她神色不对，风满袖问。
“……没什么。”楚秀心勉强回答，“我……我突然觉得身体有点不适，先回去了。”
匆匆赶回客栈，她径自跑回自己房中。
一开门，一只红木食盒映入眼帘。
她走过去，目光落在食盒侧面，果见上头用云纹字刻着“好味轩”三字。
沉默半晌，楚秀心慢慢将食盒打开。
只见食盒中空，原本可放三层的设置，如今隔层被人拿走，中间的空档处，斜放着一只画轴。
楚秀心将那只画轴从里头取出来，于眼前徐徐展开，只见画上，一场夜宴。
宴上，一名美人轻歌曼舞，浑身上下，不见半根利器，反而眉眼怯怯，看起来柔弱可欺。
一群男人环绕她坐着，一边饮酒作乐，一边用充满欲望的眼神打量她，仿佛一群虎豹豺狼，等着分食唯一一头羊羔。
但，事实果真如此？
仔细一看，那群男人个个肠穿肚烂，也不知是饮酒时，还是吃菜时，就已经吃下了剧毒，分明已经死了，只不过死得太快，以至于生前的表情还留在脸上。
女刺客微微一笑，在这死人堆中，继续她没跳完的舞。
第92章 天生杀手
“叶幼薇！”楚秀心推开叶幼薇的房门。
但见里头一如昨日，晚霞色的床帐，四角垂挂的香囊，散了一桌子的珠花首饰，以及将一切尖锐化为柔软的坐垫软靠，东西都在，只是主人不在。
楚秀心寻了半天，最后发现，她只带走了一样东西——糖果盒。
正好隔壁有房客退房，店小二过来收拾，楚秀心急忙抓住对方问：“知道这间屋子的客人去哪了吗？”
“这一位？”店小二看了眼房间，回答，“这位昨儿夜里就退房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
楚秀心一楞：“昨天晚上就走了？”
……好啊，这女人一走了之，把个烂摊子丢给她？旁的不说，她屋里的食盒怎么解释？盒子里的画轴怎么解释？
楚秀心咬牙切齿，回头对跟过来的常遇夏道：“我们必须找到她！”
洛阳一角，一座带院子的宅邸。
一名孩童小跑着来到宅子门口，气都来不及喘匀，就开始敲门。
“别敲了。”邻人从旁边路过，顺口对他说，“今天舒先生不在家。”
“真的？”孩童大喜，这才有空抬起手臂，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然后高高兴兴的原路折返，像一阵欢快刮过的小旋风。
那风吹过树梢，沙沙沙落下许多落叶，落在院子中间的石桌上。
叶幼薇斜坐在石桌上，膝盖上放着楚秀心送她那只糖果盒，里头又重新放满了圆圆的糖果，她拿起一枚放进嘴里，刚含一会，便眉头一皱，右手捧着脸颊，似乎牙疼又犯了。
哒，哒，哒。
一双男人的靴子踏过地上的落叶，一步步走到石桌前。
突然脚步一顿，左无忌低头看了眼石桌下趴着的女尸，缓缓抬头看向叶幼薇，问：“你为什么要杀她？”
“我没杀她。”叶幼薇柔柔回答，“我来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左无忌冷笑一声，这可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地上躺着的是他手底下的红袖刀之一，明面上的身份是个女教书先生，清贵的很，打算再养一阵子名声，才让她正式开始任务，不想提前折在了这里。
“叶幼薇。”左无忌突然拿出一本册子，随手一翻，翻到他打了折的那一页，眼睛紧盯着她道，“种在腹中，千秋百代。”
叶幼薇一楞，飞快从石桌上下来，恭恭敬敬拜见他：“见过使者。”
名册上，赫然是叶幼薇的大名，左无忌心中感慨一声，想不到真是自己人，便开口：“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吧，到底是谁派你来的，为什么要杀了她，还有玉竹？”
“……我是被楚秀心强迫的。”叶幼薇怯怯垂泪道，“她是锦衣卫的人，冲着风满袖的妃位来的，不满他身边一堆女人，于是一来就强迫我，要我替她给玉竹姑娘送吃的，没想到吃食里有毒，玉竹姑娘一吃就死了，我吓得要命，只好连夜逃走……对了，她还毁了一个白姓姑娘的容。”
左无忌知道她说的是谁，在淮安王门前卖身葬父的白姓女，这女人不是他派去的，纯粹只是爱慕虚荣，想要攀上风满袖这根高枝，想不到最后也遭了大难。
“真没想到。”左无忌喃喃道，“这女人居然如此毒辣，要么不出手，一出就出死手，好歹是几条人命，她真以为背后有锦衣卫撑腰，就能无法无天，杀了人也不用偿命吗？”
目光从地上的女尸身上一扫而过，他突然面色一凝，死死盯向叶幼薇。
“不对。”他冷冷道，“若她只是想铲除异己，为什么要杀舒书？她可一次也没接近过风满袖，一直在此地教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