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便不回头,她也能感觉到一股糖果般甜腻的视线,一直黏在自己背上。
天字房。
房门一开,叶幼薇第一个走进去,眼前一亮,跑到梳妆台前:“呀,姑娘,你好多的首饰。”
一副没见过市面的样子,是装出来的?还是本性如此,没有更深的阴谋,只是单纯想攀上风满袖这根高枝?
“姑娘。”小白花转过身,手里拿着一根楚秀心的珠花,慢慢插在自己发髻上,满怀期待地看着她,“我戴这个好不好看?”
楚秀心微微一笑:“放下。”
小白花一楞,眼眶渐渐泛红,低下头抽泣:“你有这么多首饰,这只是里头最旧的一根。”
“那也是我的东西。”楚秀心淡淡道,“放下,去厨房里看看有什么吃的,这些钱你拿去,如果没东西了,你跟客栈的人说,借用一下厨房,随便炒几个菜送过来给我。”
小白花只好摘下珠花,一路抽抽噎噎的出了屋,楚秀心坐在桌子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心里打定主意,待会无论对方送什么过来,都让对方先尝一口。
客栈厨房。
“呸呸呸!!”
小白花往锅里吐了好几口唾沫,这才擦擦嘴,重新盖上锅盖,冷笑着:“贱货!吃姑奶奶的口水吧!”
锅里的水还要过一会才能烧开,她转过身,抄起筷子,夹起盘子里的菜,一个人大快朵颐。
将几个菜吃了个七七八八,她才重新拿了几个小一点的盘子来,将剩菜布上去,摆出一副没动过的样子,摆弄完了,看着自己的杰作,她满意一笑,回头揭开锅盖。
在揭锅的那一瞬间,热气氤氲而起,以至于模糊了她的视线。
一枚小小的糖球,就这么从天而降,掉进滚烫的沸水里。
油水飞溅而起。
“啊!!!!”
窗外,阳光正好。
叶幼薇慢慢走到一颗桃花树下,嘴里咀嚼着一枚糖果,右手慢慢自盒子里拈起另外一枚,比在眼睛前,阳光透过糖球落进她眼睛里,仿佛融化的蜂蜜,甜蜜到骨头里。
“嘻嘻。”她笑了一声,然后将手里那枚糖果放进嘴里,发出咀嚼声,咔嚓,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天字房里,因为久久等不到小白花送饭,楚秀心也饿得啃起了糖果,这时突然有人敲门,她还以为是小白花回来了,过去把门一开,见是客栈的伙计,一脸惶恐:“出,出事了。”
楚秀心问:“什么事?谁出事?”
不久,她在客栈伙计的带领下,见到了躺在厨房内,呻吟不止的小白花,大夫正在一旁给她包扎,她一边哭一边问:“大夫,我的脸还有救吗?我还年轻,我不能毁容……”
“这跟我们没关系,是她自己不小心,做饭的时候,汤水溅出来,烫到了自己的脸。”客栈老板疯狂撇清关系,“我们还给她找了大夫,你真不能怪我啊。”
“明明是有人害我!!”小白花尖叫道,“我揭开锅的时候,有人朝锅里丢了东西……对,是糖球,有人往锅里丢了糖球!”
糖球?
楚秀心飞快转头,看向她所说的那口锅,因为一直没人管,里头的汤水一直在沸煮着,连鸡骨头都给煮成了汁,更别提一枚糖球。
让人将小白花送进客房,又跟大夫约定好,以后每隔一天过来给她换药,楚秀心这才迈着沉重的步伐往房内走。
她的脚步在门前一顿。
奇怪了,她走之前,没关门吗?
轻轻将门一推,她看见一个人坐在自己屋子里。
“你怎么在这?”楚秀心面无表情问。
叶幼薇转头看向她,笑吟吟道:“你门没关,我怕你丢东西,过来替你守着。”
“……这些是?”楚秀心又低头,扫了眼桌子上放的菜。
四菜一汤,简单但精致,分别是豆腐汤,小炒青菜,辣椒炒肉,清蒸鱼,土豆炖肉。
“厨房里发生的事,我也听说了。”叶幼薇依旧笑吟吟的,“想着你等了这么久,什么都没吃到,我心里就着急,这不,赶紧给你弄了些吃的过来,不是什么好菜,你随便吃吃吧。”
厨房里躺着一个伤患,没激起她一点同情心,她只关心楚秀心吃没吃,饿不饿。
楚秀心盯着她的双眼,跟小白花一比,眼前的女子简直滴水不漏,她从对方眼里,看不出任何东西,甚至还会产生一种错觉——对方是真的在关心她。
眼角余光瞥了眼桌子上的菜,吃?谁知道里面放了什么,除非她先尝一口。
一双筷子突然伸向楚秀心盯着的那道菜,仿佛听见她心里说的话似的,叶幼薇夹起一小片鱼肉,放进自己嘴里,咀嚼片刻,眉头突然皱起,如西子捧心般脆弱而又美丽。
“你怎么了?”楚秀心只觉心头一紧。
慢慢放下筷子,叶幼薇用手抚着自己半边脸颊,弱弱道:“我牙疼。”
楚秀心:“……”
“刚刚吃太多糖了。”叶幼薇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楚秀心:“……吃了多少?”
叶幼薇头垂得更低:“一盒。”
“一盒都吃完了??”楚秀心惊呆,那么一大盒,一般人能吃半个月。
“我嗜甜,碰见甜的东西,就会停不下来。”叶幼薇顿了顿,小心翼翼看她,“我屋里有药,不过我手脚笨,自己总是上不好,你能帮我上个药吗?”
楚秀心忍不住用审视的目光看她,约自己去她房里,什么阴谋?房里有什么陷阱在等着自己吗?
“……也好。”楚秀心起身一笑,“走,先同你去上药。”
青天白日,还能怕她?
更何况算算时间,常遇夏也快要回来了,她如果选这个时候下手,必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楚秀心跟着她,出了门,进到她如今住的房间里。
进门的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进了某个人的闺房。
屋内早已不是客栈的摆设,蚊帐换成了漂亮的晚霞帐,床柱四角还挂着浅草纹的香包,似乎是嫌弃木椅子不舒服,但凡是能坐的地方,都给垫上了软垫。
……老实说,这有点超出楚秀心的预料。
一般来说,一个探子,或者一个杀手,是不会特地花心思布置自己的住处的,甚至不会去布置自己的家,因为他们没有家,有的只是暂时的住处,任务做完就要走,没任务,过一段时间,为了安全起见也要搬走。
楚秀心看着正在翻箱倒柜的叶幼薇,觉得对方有点奇怪,她似乎跟自己的认知反过来,她所过之处,一定要留下属于她自己的痕迹。
“找到了。”叶幼薇转过身,手里抱着一个小药囊,“你坐啊。”
楚秀心微微一笑,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原以为她会坐到旁边那只椅子上,谁知她走过来之后,竟慢慢跪坐在地上,柔弱无骨的身体往自己腿上一靠,微微扬起头,孩子似的朝自己张开嘴。
楚秀心盯着她,好半晌才回过神,从药囊里取出小棉签,沾取了些许药粉,伸进她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