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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有座公寓(85)

“你没事吧?”源静风站在帘幕外,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倒映在帘幕上,似乎在静静的打量着他,良久,才微微的点了点头。

源静风长舒了一口气,一抹温柔的色泽,晕染至他的眼底,眼前那个少女娇羞的模样,却让他不禁想起初次相见,她如一只焰火之蝶,烧灼着黑夜,反握着匕首的身影如同武士般坚毅:“带上我。”

画面一转,源静风勾起一抹风华绝世的浅笑,他想起,那一夜,露似真珠月似弓,她如只开一夜的昙花,含笑对自己说:“静风大人,我喜欢你。”

源静风此人,出刀如修罗,弯弓如神祗。

而眼前的女子,是他归刀的鞘,是与他的弓一起睡在盒中的淡色杏花。

于是,源静风温柔的说:“你没事就好,你没事,我的心才会宁静下来。”

帘幕中的人听了,微微一震,呼吸骤然沉重,小小的头颅左顾右盼,似乎为他的一句话,整个人整个灵魂都躁动起来。

源静风愣了愣,似乎没有料到,他的一句话,会对对方产生如此大的影响。就仿佛,自己的存在,对于她来讲,如同世界一样重要,他的笑容是风,他的皱眉是雨,他的一句话,她的世界就在动摇。

那一瞬间,巨大的惊喜与感动冲击着源静风的心,许多话,似乎就要脱口而出,却都凝聚在舌尖,不知用哪句话开口。

“咳咳。”源静风第一句话是,咳咳。

然后这位绝世风雅的武将,在心里对自己下命令,说,立刻说……然后,在拥立太子,征战沙场的道路上,有她与你一路相随,当一切过后,你回到家中,一身绯色和服的她,会站在后院的樱花树下,手牵两个孩童,听到你的呼唤,就立刻回过首来,黑发上是零碎的樱瓣,纯白如雪,然后,她对你浅笑,一如最初,直至最后:“欢迎回家,静风大人。”身后,八重樱绽放,却不及她那一刹的微笑。

这样的美丽与宁静,就是源静风心目中,可以回去的地方,可以让他安静微笑着逝去之地。

却不期然的,一个白色的身影浮上心头,白狐琉璃侧首对他一笑:“源静风,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源静风呆了一刹,然后在心中低低回应了一句,我不会。

帘幕中的身影,扭捏了许久,就仿佛在踌躇着挣扎着,如他一般……最终,提起勇气,想要对他说些什么。

源静风赶忙抬起一只手,制止住对方。

低低一笑,源静风笑容纯真,犹如一个孩子:“这种事……怎么能让女方先开口呢……”

然后,长吸一口气,和着下定决心的情绪呼出,源静风如同整装上场的将军,又如同初次上场的士兵,张开嘴,掷地有声……

“我喜欢你。”

然后两人同时愣住,帘幕中的人,在微微颤抖,似乎全身全心,都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似乎一直一直以来,都在等待着这一句话语……

而源静风,则是龇着牙齿,在内心不停抽打自己的。按照贵族之间的礼数,他本该折一支时令花枝,将自己的深情咏为和歌一首,系在花枝上呈现于帘幕后的佳人,可叹一贯以风雅著称的他,此刻居然举止幼稚如孩童。

定了定神,源静风亡羊补牢道:“破晓须分手,别君切切悲。明知夕又见,犹子恨朝晖。”⑴这首仓促之作,也许并不应景,也许只是源静风作为贵族女眷集体仰慕对象时的游戏之作,可是唯有此次,直到此刻,他是如此的认真,他是如此的希望破晓之时延后,希望一夜风雨永不停息,好让他们一直这样相望不离。

每个人的一生,只有一次这样的笨拙,只有一次,我喜欢你……会说在所有的甜言蜜语之前。

那就是,至高无上的初恋。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而帘内之人,似乎已经石化在他的话语里,只是抬着头,定定的看着他。

而源静风,紧紧的握着拳头,等待着那句,审判他灵魂的回应。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淡淡的哀愁如霜叶渐染入源静风的眼眸……握着的拳头,缓缓的放下,屋外武士们焦急的喊声一声一声催促着他,而他的心,又何尝不是在催促着一个人的话……

“打扰了……在下先……”源静风终于长叹一声,低下头行礼,是他的莽撞吓着了她吧……

一条皱巴巴的白绢,探出帘幕,递到源静风低下的眼前。

源静风猛的睁大了眼睛。

白绢似乎被蹂 躏了许久,让人难以自制的想象着,是不是她的主人,在写下上面的字后,因为羞涩与思念,不停的揉了又展开,却终究是,没有将它抛掉。

白绢上,是娟秀的一行和歌:“但愿情长久,妾心君不知,朝来黑发乱,万绪动忧思。 ”⑵

源静风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它,执着白绢的手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羞涩,还是因为害怕……源静风缓缓抬起手,接过那皱巴巴的白绢,带着粗茧的手指,一不小心碰触到对方冰凉的手指,两人皆是微微一颤,然后,帘中人如同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缩了回去。

源静风快乐的笑起来,如一树八重樱,用一树的灿然繁华迎接春天,小心翼翼的将那块白绢折叠起来收入怀中,贴在心脏的位置:“雪姬,你呆在这里别动,乖……我去去就来,等着我!”

帘内人肩膀一抖,抬起头,目送着源静风,慢慢的走出弧月阁的大门,然后,颓唐的坐下。

服部一守揉着自己的头发,扑哧笑道:“我到底在干什么啊……”嘲弄的微笑,嘴角却沾湿了苦涩的眼泪。

只不过是一个相似的人而已。

只不过是一个相似的人,说着他期待了一辈子的话而已。

只不过是一个相似的人,用哀伤的眼神看着他而已。

他就犹如沦陷,再一次跌进了深渊,再一次不顾一切……

服部一守笑着将头埋在膝盖上,呵呵直笑:“我可不是雪姬,你认错人了……我,我也认错人了……”

那笑声,最终淹没在一阵抽泣呜咽中。

服部一守坐倒在一地白绢中,凌乱的白绢上皆是旖旎的和歌,那是,右大臣丢给暴雪让她临摹的字帖,在一开始,就被她毫不在意的掷了一地,赤足踩着玩耍。

可是,你却小心翼翼的捧着它,如同无价之宝,然后……置于怀中,最靠近心脏的地方。

这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抑或只是一次,错位的爱情。

……

雨水带着阴暗的曲调,坠落于地,击起哀伤的乐曲。

这样凄冷的夜里,风带给等待在神社的孩子的,却是死亡的讯息……不惜暴露出妖术的本领,也要冲出重围,却如同丧家之犬般被围堵在这里。

然后,与她相遇。

她一身鲜嫩的萌黄,如同盛开在雨夜中的一朵清丽的杏花。

“别闹。”那柔软如花瓣的手,褪下萌黄色的挂,绕过他的脖子,披在他身上,那一瞬,温暖的气息充斥在鼻翼,屿睁大琥珀色的眼睛望进对方,黑色的瞳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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