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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若影(37)+番外

陈叔的声音有点喘,毕竟他中了配比两次不同的飞雪凝香,还需要调养一下肝肾才能全好。

最后,他才终于发现林海如怀中抱着一个乱发纠结的人。

“林宫,这是……”他的声音有点儿不悦,似是皱着眉目说出的话。

“是若影。”

“若影!”他似乎非常惊异,声音都变了,“这段时间一直……没放出来?”

林海如将我换了个姿势打横抱着,让我能与陈叔照面。

我向他打了个招呼:“嗨!”

陈叔看到了我,刚开始似乎觉着并不识得,多看了两眼后,脸色突然间变得惨白一片。

陈叔的脸刷的煞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其实何必呢,世事多变迁,谁能料得到自己下一刻会变成什么样。

他没来得及说话,半山腰之下突然射出一支响箭,咴咴作响。

“是宫主的箭!”一个随人惊声道,“宫主回来了!”

陈叔还是一咬牙,就要率众转身向下驰去。

“等等!”我喊道。

他又回过头来。

“陈更知道小冉是司徒家的人了么。”我问。

陈叔闻言,面色更白了些,不再多话,转身加速离去。

“应该不知道,我们并没联系上他。他要回来的消息也是他身边的人带回来的。”回答我的是林海如。

他低头看看我,又看看山下,不知该向哪方走。

“上去很安全?被攻破了防线,一样要死,只不过死在山上罢了。”我明白他的挣扎。

“不,上去起码能多支持些时日,撑到援兵来就行了。”

“也不在乎一刻半刻的,一起下去吧,人多力量大。”我说道,“还是你怕我与他们里应外合?”

“怎么会!”他急急地答道。

“那还不快去。”

他咬咬牙,弯腰就要将我放下地。

“带我一起去。”

“可是……”

我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道:“带我去看看所谓的司徒家族吧。”

顷刻间,风又猛烈地吹过耳廓,似乘风而行。

上山容易下山难,这话并不适用于林海如。他每一步都踏得极稳,也极快,迅速地带着我向山腰那处被黄衣人围了一个大圈的地方而去。

我突然问了他一句似是不相干的话:“陈更一直带着那杆笛子?”

他脚步不停,肯定地答道:“听说是的。”

“哦,是杆好笛。”我没再吭声。

再向下,就有飞镖袖箭射来。

林海如右手紧紧地撑着我,腾出左手,在腰上一扯,一柄银光湛湛的六尺长剑酒到了他的手里。(此处按汉制,一尺约为21.35cm,不过汉制的尺可变过好几次啊……)

剑锋挥洒,击开了那些暗器。

越过的人越来越多,有黄衣的,有青衣的,林海如这次再不能顾到遮掩我的耳目,所以能清楚地看到纷杂的乱战,断碎的肢体,听到失却手足的哀号,嗅到铺天盖地的血腥。

黄衣人杀得格外狠烈,即使肢体断绝、身中数刀,仍是奋不顾身地拼死攻击,竟是对自己的性命不管不顾。

像中了邪般的狠决。

看这状况,倒像是吃了什么莫名其妙的药物,或是中了催眠。

难怪陈叔会说司徒家用妖术,难怪青阳宫众无法抵挡。

试问,谁能抵挡一群已经杀红了眼的疯子呢。

没时间伤怀,也没心情惧怕。

似乎所有惧怕胆怯的感情都随着那数日的生活消散殆尽,一丁点儿也不剩了。

我本这么以为,甚至在心中十分高兴地松了口气,直到冲破了黄衣人的包围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圈中的争斗已经停止,黄衣人围成了一个大圈,牢牢地抱围着里面的青衣人。近来容易,要再出去就难了。

心弦一阵颤动。逃出生天的无力和虚脱一下子、完全地消失不见。

原来,我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放得开。

曾以为自己的心境已经很平和,平和到可以忘记这一年半的所有,这数日间的变故。

然而不,我只是下意识地在心底挖了一个大坑,把一切都填了进去,然后再盖上土,狠狠地踩平。

实际上,一切都没有过去。

当那个人出现在我面前时,那些黑暗、血腥、痛苦、彷徨,就又破土而出,淋淋漓漓地重新摆在面前。

陈更脸上仍戴着那副过于熟悉的面具。

他站在圈子的正中,右手捂着左腰,鲜血正汩汩地从指缝中溢出。陈叔想上去为他止血,也被他左手微微一拂,挥了开去。

顺着他凝定的视线,只在不远的地上,躺着的却是小冉。血液从那个年仅十七的少年嘴里喷薄而出,眼见已经是不成了。陈更似在想着什么,一动不动地看着小冉,没注意到我们的到来。

而他对面,一个冠带楚楚、银衣飘飘的少年正冷笑着盯着他俩。

林海如默默站到了后方,将我轻轻放下,搂在怀中扶着。

那银衣少年略看一眼林海如,就不屑地别开头,又看回陈更。

在常人看来,他也许是个可人的玲珑少年,而我却从那少年的嘴角、眼中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冷厉森狠。

“没赶上?”林海如低声问陈叔道。

“赶上了!”陈叔一脸焦急惶惑,答道,“我隔远就告诉宫主注意小冉了,他分明已经听到,却不知为何突然停了不动,才让奸人有了可趁之机。”

“怎样,七皇子,被背叛的感觉很不错吧。”对面的银衣少年突然道,“当年你们刘家的祖先背叛我们司徒一族时,可曾想到也会有这样的一日。”

七皇子?刘家?

想不到甫一到来就听到如此有趣的事情。

不是没想过他为何时刻都要戴着面具,不是没曾想过为什么司徒一族会偏偏要招惹上青阳宫。

只是没曾想到过,他,陈更,竟然是东齐的七皇子,口耳相传中已经失踪了十几年的刘辰赓……

我虽一直住在青阳宫内,却不代表对什么都一无所知。

其实他如今不必再戴着那劳什子物件,反正身份都已经暴露,再掩饰面孔也是白搭的了。

此刻突然想通,他会对奸细这个话题如此神经质,其实也是正常。本来就是,最是无情帝王家,我这个一无所知的笨蛋就这么不小心地被帝王家雷到了。

“如果不是你们卑鄙无耻,宫主又怎会一时不查被你们所伤!”另一个少年的声音轻轻脆脆地响起,反驳银衣少年的说话。

声音很熟悉,定睛看去,原来是小六子。这孩子就是这样,从来莽莽撞撞的,说话做事都不看时间场合。

不由斜瞟了林海如一眼。真好,六儿能这样也是被宠出来的吧。

陈更……不,刘辰赓挥了挥手,小六立刻闭口不语。他的视线缓缓从小冉身上移开,而后凝定在银衣少年身上。

“司徒雨及,即使司徒家掘了东齐的龙脉,也不可能再统治江山了。”他沉沉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