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杳杳归霁/奶盐(54)+番外

傍晚,课程结束,苏稚杳独自在琴房又继续练了近两个小时,一遍又一遍,无休止。

直到手机显示出贺司屿的短信。

他说:【走了】

苏稚杳手指这才从黑白琴键上离开,走出洋房,蓦然惊觉天已暗得深沉。

这里是静区,夜一深,街道就没什么人路过,只有一轮凉月冷清地挂在天上,有如一只钨丝故障的灯泡。

四下荒荒落落。

和她的心情一致。

一口气弹了五小时不停歇,苏稚杳双眼泛涩,胳膊无力垂着,在伶仃的夜色里叹出一口气,气温暖和得,居然连白雾都没有。

暖烫的车前照灯突然投射过来,在昏暗的长街打出两束明亮的光。

苏稚杳抬头,望见路口那辆黑曜加长版布加迪商务,熟悉的五个零黑色车牌。

车灯朝她闪烁两下。

苏稚杳失意中回神,小跑着坐进车里。

后座的男人双手交叠在腹部,长腿随意搭着,后颈靠住闭目养神。

苏稚杳当时情绪不太高涨,原本下意识想要叫他,但见他在休息,张开的唇又抿回去,没作打扰。

还是徐界先开的口,他从副驾驶座回头,问她:“苏小姐有其它地方需要去吗?”

“没有的。”

“那直接送您和先生回梵玺了。”

苏稚杳思绪空洞了两秒,才慢慢反应过来:“喔,好。”

意想中那一声他名字的呼唤并没有来,就连得逞后的雀跃也没有听见。

耳畔女孩子的语气低迷,明明几小时前还有活力同他闹,过去这么点时间,就消沉成这副样子。

贺司屿眼皮略掀,偏过头去看。

座椅厚沉,她倚窗托着半边脸,窝角落里很小一只,隐在暗处,显得人有些低落。

沉默着观察了她一会儿,贺司屿状似漫不经心出声:“钢琴课上得不满意?”

苏稚杳回首,人还在状况外,木讷顷刻,她迟钝地摇了下头:“不是。”

她的心思不难揣摩。

艺术面前,Saria是极端完美主义者,能承受住她严苛教学的人确实不多,何况是个二十岁的小女生,很容易就能猜到,她是在课中受了挫。

“挨骂了?”他低声问。

苏稚杳噎住一下,不想表现得这么没出息,可在他面前,又忍不住垂头丧气:“前辈造诣很高,是我太差劲了,几个和弦都弹不好……”

“她肯定很失望,不愿意浪费时间教我了。”苏稚杳垂下头,觉得自己搞砸了事情。

贺司屿看着她。

她整个人耷拉着,有一下没一下揪着外套下沿的狐狸毛。

他想了想,破天荒又问:“她几时走的?”

“没留意时间。”苏稚杳声音闷闷的,沉浸在自责里,回答了个模糊的概念:“傍晚的时候。”

贺司屿靠回颈枕,声息透着几丝懒意,语气听来不怎么上心:“没有哪个宗师收徒不看资质,缺少天分的学生难成高才,有损他们业内口碑。”

苏稚杳更丧气了,脑袋垂得很深。

在Saria心里,她现在一定是一块没有资质的朽木。

接着,苏稚杳又听见他淡沉的嗓音:“若不适合,她最多听你弹两分钟。”

苏稚杳愣几秒,领悟到意思,黯淡双眸倏地闪出几许光亮:“那她辅导了我几个小时呢,是认为我有天赋吗?”

再睁眼,贺司屿就撞上她直勾勾的眼神。

她巴巴望着他,迫切想要他给出答案。

然而没等他回答,苏稚杳唇角牵到一半的弧度忽然僵住,又颓颓丧丧地瘪了下去:“不对,你都说了,她教我是情分……”

小姑娘还有点难哄,贺司屿觑她一眼,态度郑重了些:“你要觉得我出个面,她就什么人都教,是不是太辱没她了?”

苏稚杳琢磨,这话很有道理的样子,她细细思考了下,突然被他说服,想开了,总算扬起笑容,倚着扶手箱靠过去:“还是你会哄人。”

贺司屿轻扯了下唇。

“贺司屿。”她用那把浸着糖水般的嗓子,拖腔带调地叫他的名字。

贺司屿看向她。

她眨着晶莹剔透的明眸,甜滋滋问他:“下周四的演奏会,你来听吗?”

贺司屿有一瞬的怔忡。

他想起周宗彦的话,下周京市天气不对劲,你不要留……他的行程,过几日确实也是要回港区。

但眼前,女孩子的目光融着热切的温度,好不容易哄得她高兴一些了,他这时候说不,可能她的情绪又要降回冰点。

“我在不在,都不影响你。”

苏稚杳轻蹙起眉,驳回去:“你在的话,我的表现欲会强一点,说不定能超常发挥呢。”

你在,我的表现欲会强一点。

说者无意,但听者很难做到无心,表现欲这几个字眼,实在着染着几分暧昧的味道。

贺司屿沉默半天,没应声。

“你那天有空吗?”苏稚杳追问,她倒是没思量太多,这年纪的女孩子,还没被世俗染透,没有多深的顾虑,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

贺司屿截然相反。

都是徒劳,没必要给她留期待,他目光回视前方,只平淡道:“难讲。”

无关其他心思,苏稚杳是真的希望那天他能在现场。她终于离开御章府,反抗公司的卖身条约,就算一刀两断也不怕,对她而言,今天是全新的开始。

有种撞开囚笼飞出去,在新鲜广袤的新世界里活着的感觉。

但新世界充斥挑战,所有发展尽是未知数,她难免心生敬畏,他在身边,潜意识里好像能获得一种叫人安心的归属感。

不过有时闹归闹,苏稚杳其实很通情达理,没纠缠他不放,端正坐回去,语气很柔:“那你不忙的话,可以过来听一听。”

贺司屿漆黑的睫毛微微下垂,眼底掠过一丝难言的情绪。

不一会儿,耳边女孩子的声音又轻轻响起。

“我还没有吃晚饭。”

他回眸去瞧,她温温顺顺抿着唇,乖得出奇:“好饿,贺司屿,我想吃那天的海鲜烩饭……”

这是苏稚杳第三次到梵玺。

她惊奇地发现,自己拜托杨叔和小茸送到梵玺物业的行李,贺司屿已经吩咐人搬上楼,全放到客卧了。

惊喜过后,倏地蹦出一个可怖的念头。

她对外是入住梵玺次顶层,贺司屿的人与物业交涉时,应该很容易得知这件事,那贺司屿岂不是也知道,她明明有楼下的套房可住,还要赖在他这里了……

手里的海鲜烩饭突然失去了香气。

苏稚杳含住勺子,冥思苦想,贺司屿待会儿是不是准备把她赶下去,这回要找个什么理由呢。

贺司屿睡前有到书房看会儿书的习惯,他洗过澡,走出主卧,就看到她抱着那碗海鲜烩饭,盘腿窝在沙发里。

他住的地方,电视常年不用,此刻却正放着一部配乐唯美的电影,二窈黏在她腿边自娱自乐地打滚,玩儿得开心了,一会儿咕噜一会儿喵呜地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