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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里的蜗牛奄列(都会爱情系列)(13)

「你不是很渴望他陪你看球赛的吗?去吧。」她不知道他和他爸爸有什么问题,但她看得出他们彼此都在意对方。

他摇头。

「答应我吧,好吗?」她抱着他的胳膊说。

他没有再拒绝。

「那就算是答应了。」她笑说。

2

这一天,李澄去看球赛,临行之前,方惠枣塞了一袋咖啡豆给他。

「这是什么?」

「给你爸爸的,我昨天特地去买的。店里的人说是最好的,不知道他喜不喜欢这种味道,那天家里没有好的咖啡招待他,不好意思嘛。就说是我送给他的,让我拿点印象分。」她俏皮地说。

「快去!别要他等你。」她催促他快点出门。

今天很寒冷,李澄穿了一件呢短大衣,满怀希望在球场外面等爸爸。他一直渴望接近爸爸,但是几乎每一次都弄得很僵,他想,这一次或许不同。

球赛已经开始了,球场外面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刺骨寒风中等他的爸爸。

他是不会来的了,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总是在他的家人需要他的时候舍弃他们。李澄把那一包咖啡豆扔进垃圾桶里。

3

回来的时候,李澄努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那场球赛精采吗?」她问。

「嗯。」他坐下来扫扫乌德的头。

「你们谈了些什么?」

「请你不要再管我的事!」他向她咆哮。

她一脸错愕怔忡。

「他根本没来!你为什么要我去?你了解些什么!」

「对不起--」

「你什么时候才肯放弃占有一个人!」他觉得他受够了,她老是想改变他。

她没话说,她还可以说什么呢?她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凶,她更从没察觉自己在占有他,她希望他快乐,但为什么会变成他口中的占有?

「我出去走走。」他低声说,「乌德,我们走吧。」他害怕面对这种困局。

他带着乌德出去,留下她一个人。

他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着,乌德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他听到一首似曾相识的歌,那是从地窖里的钢琴酒廊传出来的,不久之前,他光顾过那里一次,刚巧也是听到琴师弹这首歌。

「乌德,你不能进去的,你在这里等我。」他吩咐它。

乌德乖乖地蹲在酒廊外面。

李澄独个儿走下梯级,来到酒廊。今夜的人客很少,他随便坐在钢琴前面,那夜看不清楚琴师的容貌,今夜终于看清楚了,叫他错愕的是,弹琴的人是周雅志。

她就象那天他见到她在街上走过一样,烫了一头垂肩的曲发,一袭黑色的长裙包裹着她那纤瘦的身体,开得高高的裙衩下面露出两条象白瓷碗那样白的美腿,眉梢眼角多了几分沧桑,兀自沉醉在悲伤的调子里。

她抬起头来,发现了他,跟他一样错愕,旋即又低下头,用十只手指头谱出那无奈的调子。弹完了那一曲,她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坐下来,说:「很久不见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上班?」

「钱用完了,要赚点钱过活。」她刻意省略了这其中的故事,淡淡的说。

「你为什么一个人来?阿枣呢?」

「她在家里。」

「你们结婚了?」

「还没有。」

「是的,你也不象会结婚的人。」

她叫了一杯薄荷酒,说:

「我一直很奇怪你们会走在一起。」

他没搭腔,他不知道她所谓奇怪是指哪一部分。

她呷着薄荷酒说:「有一种女人,一旦爱上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就是她的世界,她馀生唯一的盼望就是跟他相依为命,过着幸福的生活,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阿枣就是这种女人,你却是个害怕承诺的人。当一个女人太接近你,就会受到你的打击。」

「你好象在解剖我。」

「因为我们是同类。」

他望着她,她离开他的时候,他着实伤心了一段日子,除了因为被她背叛了,也同时因为他失去了

一个了解他而又愿意放任他的女人。

「不过你好象有点改变了。」她说。

「嗯?」他微微怔了一下。

「你眼里竟然有点温驯,好象被一个女人照顾得很好似的,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他尴尬地笑了一笑,对男人来说,温驯不是一个好的形容词,她让他觉得他是一头被人豢养的野兽,已经逐渐失去在野外求生的本能。

4

李澄从酒廊回来,看到方惠枣躺在床上,她蜷缩着身体,把头埋在枕头里,他几乎看不到她的脸。她没有睡着,只是这个时候,如果不闭上眼睛假装睡觉,也就没有别的好说。有时候,晚上难过,倒是希望真的会睡着,到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就可以放下一些倔强和固执,当作没事发生一样。

他躺在她身边,一只手轻轻抱住她的胳膊,是试探,也是投降。她没有推开他,当他的手触到她的胳膊时,她整个人好象掉进一窝酸梅汤里,好酸,酸里面又有甜。她转过身去,嗅到他呼吸里的酒的气味。

「你喝了酒吗?」

他没说话,只是抱得她更紧一些。

她把头埋在他胸膛里,当女人知道男人为她而喝酒,心里总是有点怜惜,也有点自责,也许还有一点自豪。

5

不下雨的日子,方惠枣会骑着她的脚踏车上班,穿过大街小巷,穿过早晨的微光与黄昏的夕阳。她骑着的,是她的爱情,就象小仙女骑着魔术扫帚一样,仿佛是会飞上云端的。

李澄的爸爸后来打过一通电话来,是李澄接的。

「对不起,那天我忘记了。」他说。

「不要紧,我那天也没有去。」李澄说。

李澄又去过那家钢琴酒廊两次,周雅志会跟他聊天或者什么也不说,两个人想的事情也许不一样,她想的是前尘往事,他想的是现在和将来。他一向喜欢听她弹琴,她进步了很多,从指间悠悠流出来的感情是跟从前不同的,他不知道她经历了些什么,但是这一切都变成了神采;而他自己,近来好象枯干了,那本长篇写得好慢好慢,他真害怕太安稳的爱情和太安稳的生活会使他忘记了怎样创作,正如她说,他变得温驯了。

是的,他从来就没试过爱一个女人爱得那么久,从来不是他受不了对方,就是对方受不了他。

每次来这里,他都是带着乌德一起来的,它会乖乖在外面等他,这样的话,阿枣不会问他去了哪里,她会以为他和乌德去散步。

他不会在酒廊里逗留太久,阿枣会担心他的,他不想她担心。他是爱她的,然而,也只有爱,能够将世界变成斗室,连空气也变得稀薄。

6

今天是方惠枣的生日,上完最后一课,她匆匆赶回家。家里的灯亮着,李澄出去了,她以为他想给她一点惊喜,他从来就是一个随兴之所至的人。

天色已晚,他还没有回来,他竟然忘记了她的生日,她曾经提醒过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