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耕云钓月(47)+番外

袁双不仅知道,还深有体会。

“老杨这人啊,游云野鹤一样,没什么名利心。当初他说要开旅店,我们这些朋友没有一个不惊讶的。”黑子轻摇了下头,无奈地笑着说:“别人做生意,汲汲营营,一分一毫都要算计,他倒好,随心所欲,抹零当凑整使。”

“做生意做到他这份上,不把家底赔进去算是好的了!”

袁双深以为然。

“‘耕云’开业的时候,我都觉得不到三个月就得关门,可是没想到,撑到了现在。”黑子啧然道:“老杨还是有些本事的。”

“你别看‘耕云’生意不是很好,店里的房间基本住不满,但一年四季都有人来往。”黑子看着袁双,说:“枯水期的时候,古桥景区没什么游客,黎山镇很多酒店旅馆都没有生意,倒是‘耕云’,不管什么时候总有人住。”

“我一直认为旅店和人一样,都有性格,‘耕云’的性格随老杨,自由、散漫。别的酒店旅馆是落脚过夜的地方,游客基本上住个一晚就走,老杨那里是可以放松休息的去处,住上十天半个月的大有人在。”

黑子说着侃了一句:“‘耕云’吃不到景点的红利,没有旺季淡季之分,一年到头都冷清得很稳定。”

袁双听完黑子的一番话,好一阵恍神。

她抬眼望着杨平西,他抱着吉他弹唱的模样,随性自如,像是一位真正的流浪歌手。

或许他就像是这千户寨一样,无论时代如何演变,他灵魂的底色永远是最纯粹原始的。

第29章

晚上, 黑子留杨平西和袁双吃饭,杨平西要开车,不能喝酒,袁双倒是自斟自酌喝了几杯, 要不是杨平西拦着, 她估计能把自己灌醉。

吃完饭从酒吧出来, 寨子里已是灯光璀璨, 人行其中,恍然间像是坠入星河。

天色入暝, 寨子里却更热闹了, 随处可以看到租借苗服穿在身上的游客, 他们身上银饰相碰的声音格外清脆。街道上的酒吧传出袅袅的音乐声,河道旁的饭馆还有助兴的歌舞表演,风雨桥上阿哥阿妹在对唱情歌, 引得游人一阵喝彩。

杨平西见袁双面色酡红,显出了些醉态, 忖了下,说:“晚上的演出就不看了,我们先回店里, 下次再来看?”

袁双现在也没有看表演的兴致, 想了下便点了头,说:“那你记得和万雯说一声。”

杨平西今天本来就没打算找万雯拿内部票, 听袁双这么说,只是简单地应了声算是作答。

街道上人来人往, 杨平西拦了最晚的一班小巴车, 和袁双一起坐上车, 到了景区大门下车。大门外的广场和白日里的热闹全然不同, 此时人影寂寥,和寨子里的鼎沸人声里形成鲜明的对比。

到了停车的地方,杨平西转过身朝袁双伸出手。袁双喝了酒,反应有些迟钝,半晌没转过弯来,问一句:“干什么?”

“车钥匙。”

袁双这才想起来,杨平西中午把车钥匙给她了,她低头掏了掏包,拿出钥匙递过去。

杨平西解开车锁,袁双径自坐上副驾驶座,系上安全带后就靠在椅背上,透过窗玻璃看着寨子里如星般的灯光。

杨平西觉得袁双有点奇怪,过于安静了,刚才在酒吧他就发觉她不在状态,吃饭的时候不怎么讲话,一个劲儿地喝酒,像是有什么心事。

“累了?”杨平西询问。

袁双轻点了下头,“嗯。”

“身体没别的不舒服?”

袁双转过头,杨平西说:“之前你在古桥里走了一天,也没这么累。”

“寨子坎儿多。”袁双平静地解释了句。

“晚上酒喝多了,难受吗?”

袁双轻轻摇了下头。

杨平西还要说什么,就见袁双又别过头看向窗外,道了句:“走吧,再晚山路更不好走了。”

杨平西看着袁双,眼神思索,过了会儿才插上钥匙,把车从停车位上倒出去。

夜间山里一片漆黑,四下无光,周围的山岚就像是黑色的巨物,朝着路上唯一的光源扑来。

山里晚上气温低,盛夏时节,车里没开空调都觉寒凉。杨平西看了眼副驾,问:“冷吗?”

“还好。”袁双应道。

杨平西看她穿着防晒衣,多少能抵挡些寒意,倒也放了心。

一路上,袁双一声不吭,安静得仿佛灵魂出窍。杨平西时不时从后视镜中看她一眼,见她阖着眼似在睡觉,便不去吵醒她,专注地开着车,想尽快回到黎山寨。

山路崎岖,幸而杨平西常来往于千户寨和黎山寨,对路还算熟。他开得稳当,约莫半个小时就把车开回了黎山镇。

杨平西在山脚下停好车,袁双就睁开了眼,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镇上的夜生活才开始,正是热闹的时候,烧烤的烟味、不绝如缕的音乐声还有让人缭乱的灯光不住地攻击着人的嗅觉、听觉和视觉。

酒劲上来了,袁双忍不住揉了下太阳穴,杨平西看到了,眉间一紧,立刻问道:“头痛?”

袁双是有些不适,但还没到撑不住的程度。她干咽了下,朝杨平西摆了下手,说:“没事,走吧。”

“还爬得动吗?”杨平西问:“我背你?”

袁双看着他,恢复了一缕生气,说:“我是累了,不是废了。”

杨平西轻笑,见袁双往山里走,转身就跟了上去。

黎山寨的路灯洒下暖黄的一片光亮,山风拂起,树林里万叶簌簌有声,间杂着不知名的昆虫的叫声还有稻田里鱼儿的唼喋声。寨子里万物有声,倒显得人声稀薄,好似天上仙苑,远离人间。

到了芦笙场,杨平西看到一个老婆婆佝偻着腰,扛着一麻袋的玉米缓慢地往山上走,他几步追上去,和老婆婆说了两句话,接过她背上的麻袋,扛在自己肩上。

“我们走另一条道回店里。”杨平西转过身对袁双说。

“耕云”是黎山寨最高的一座吊脚楼,寨子的每一条小道拐一拐都能到达顶点。袁双这阵子天天在寨子里溜达拉客,早把不大的黎山寨逛熟了,杨平西说换条道回去,她也就不带犹豫地跟了上去。

藜州很多苗寨里都有“水上粮仓”,相传是以前的苗民担心房子着火,粮食会被烧没了,就在寨子的低洼积水处建了栋粮仓,用以储存粮食。

老婆婆的家就在“水上粮仓”后边,杨平西帮她把麻袋扛进屋子里,要走时,老人家拉着他,往他手里塞了好几根玉米。

杨平西和老婆婆道了别,出门就看到袁双蹲在“三眼井”旁掬水洗脸。

黎山寨“水上粮仓”旁有三口井,共用一个泉眼。上井口径最小,位置最高,井水最干净,是饮用水;中井口径居中,里头的水是从上井淌下来的,寨民们用来清洗果蔬;下井口径最大,就像一个小水潭,寨民们平时都在井边上洗衣服。

杨平西抱着玉米,走到袁双身旁,低头笑着说:“怎么在下井洗脸?”

井水冰凉,袁双洗了脸后,清醒了许多。她站起身,手指弹了弹水,应道:“脸不干净,在上井、中井洗会被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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