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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槎(54)+番外

桌上所有人都看向她,苏新七有些别扭,愈发觉得手上的碗烫人,她抬眼,正对上陈鲟的目光,心里惴惴,犹豫了下才定定神朝他走过去。

她故作云淡风轻,把碗放在他面前,垂下眼用随性的口吻说:“我看厨房里有挂面,就煮了。”

一碗平常的海鲜面,上面盖着一个完整的荷包蛋。

苏二叔一拍手,说道:“哎哟,瞧我们两个大叔,都没想到要煮一碗长寿面,还是女孩心细。”

饶是平时从从容容的陈鲟,这时也有些讶异。

以前生日他基本都是在队里过的,队友们聚一聚,吃吃喝喝就完事了,他的父母也只是打个电话发个红包,还没人给他煮过长寿面,尽管他不是追求形式的人,但此时此刻,看着一碗普通的面条,他的心情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微妙。

苏新七不想显得这碗面多珍贵多隆重,她放下碗后坐下,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解释:“这是岛上的习俗,我就是随手做的,讨个彩头。”

她故意把这碗面说得廉价、不用心,陈鲟停在耳朵里却是反调,他转头看她,她面上虽然故作镇定,但眼神细微的不自在和紧张却出卖了她。

陈鲟勾唇低笑,好心情又回来了。

随后的整顿饭,陈鲟也没拿这碗面打趣苏新七,寻她开心,桌上的菜他每样都动了几筷子,只有苏新七煮的那碗面他实实在在吃完了。

苏新七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却按捺不住地感到愉悦,这种感觉让她惶恐不安。

席至一半,苏二叔问陈鲟:“小鲟啊,怎么样,这个生日过得还满意吗?”

陈鲟颔首,“嗯。”

倒是边上的郑舒苑不高兴地嘟囔:“……连个蛋糕都没有。”

她这话被苏二叔听到了,他也不计较,爽快地说:“海上捞不到蛋糕,是有点可惜。”

“诶,有了。”没一会儿苏二叔忽然一拍大腿,兴冲冲地起身,“等着啊,叔给你们变个魔术。”

苏二叔说完,脚踩风火轮似的走出屋去,没过多久,端着一个盘子回来,盘子上用青叶粿摞了三层,堆出了一座小山,他手上还拿着三支红蜡烛,苏新七一看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无奈一笑,暗道用青叶粿当蛋糕,亏得二叔想得出来。

“小鲟啊,渔排上没蛋糕,叔只能给你弄个替代品了。”他把“蛋糕”放桌上,“青叶粿是小七妈妈做的,等下都尝尝,这个叫‘中式蛋糕’,哈哈。”

陈鲟看着那个“蛋糕”,一点嫌弃也无,反而觉得比以前吃的所有蛋糕都有意思。

苏二叔把蜡烛点了立桌上,表情比在座的年轻人还兴奋,关了灯,他又喊道:“来,我们给小鲟唱首生日歌。”

说完苏二叔带头起了调,他那大嗓门一吼,吴家师傅也跟上,吴锋宇见两个大人都这样了,也不管不顾地扯开嗓唱,一时铁屋里的声音压过了外面的海风声。

一手荒腔走板的生日歌唱毕,苏二叔忙喊陈鲟:“小鲟,许个愿。”

“……”陈鲟显然不适,有种被家长点出来表演的局促感。

“快,许个愿。”苏二叔催道。

陈鲟没这个经验,一时也想不出要说什么,余光看到苏新七,她也正看着他,瞳仁映着烛光,双目熠熠,似乎也好奇他会许什么愿。

他看着那个不伦不类的“蛋糕”,蓦地一笑,用举重若轻的口吻说:“许愿啊,那就祝苏新七天天开心好了。”

第35章 红树林

四月份的沙岛异常忙碌, 码头迎来送往,渔港里的船几乎倾巢而出,日以继夜地在海上进行捕捞作业, 很多大型渔船还驶去了公海,十天半个月才回港,为的就是在休渔期来临之前多打几舱的鱼。

苏新七的父亲就去了远洋,海上没信号, 外出的渔民和家里联系不上, 也没法报平安, 留在岛上的家属能做的也仅是去妈祖庙拜一拜,祈祷渔船一帆风顺,平安归来。

父亲出海, 苏新七心里自然挂念, 她每天早晚都要看看天气预报和新闻, 看到渔船失事的报道她就会很紧张, 生怕是父亲的船出了事, 每每这时, 她都会提心吊胆,在知道出事的渔船不是自家的后,她虽松口气却也难以安心。

清明前后那几天沙岛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 烟雨蒙蒙,岛上人的心情也像是蒙了一层云翳般,那几天苏新七天天跟着母亲去美人山下的妈祖庙祭拜,人在无能为力的时候,总是会把希望寄托于有形无形的事物上。

苏新七总觉得不安,以往这种时候祉舟都会陪在她身边安慰她,但今年他去了大陆, 山高水远的,联系不便。他出发那天晚上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那时她在渔排上,信号不好没接到,等上了岸回拨过去也没打通。

他离开的这几天,苏新七给他发过好几条消息,他总是隔好久才回复,她猜他比赛时间紧张,所以也没多打扰他,更没拿自己的烦心事影响他。

苏新七忐忑的心情一直持续到父亲出海归来为止,渔船归港那天,她和母亲一起去了码头,看到父亲平安下了船她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

苏家的渔船满载而归,但不是所有出海的渔船都这么幸运,从沙岛出去的其中几艘渔船在风暴中翻了船,船上的人全员葬身鱼腹无人生还,那几天岛上哀乐阵阵,恸哭声幽幽不绝,闻者心有戚戚。

岛上的白事都影响到了学校,失事人员里就有学生家长,谁谁的父亲没了这种事很快就传遍了,中学每个学生家里几乎都有渔民,对海上事故他们心有余悸,那阵子校园气氛低迷,学校为了安抚学生,纾解他们的心理压力,还特地从大陆请了个心理学专家来岛开讲座。

讲座分为几场,高考在即,高三生的临考压力也大,学校优先安排高三生去听讲座,讲座时间安排在了周一下午后两节课,学生们虽然对讲座不感兴趣,但是在上课和讲座之间,他们还是更乐于选择后者的。

沙岛中学有个破旧的大礼堂,面积不大,一个年级百来号人挤着坐勉强能容下,讲座的主讲人是个中年女性,她讲的内容其实很有意思,也分享了很多解压的方法,但买账的学生没几个,底下的学生大多都在做自己的事。

听了半个小时后,苏新七也有点坐不住,礼堂狭小,人又这么多,里面空气混浊,坐久了头晕脑胀的,最近一段时间因为心里老挂着事,她都没休息好,此时坐在礼堂只觉得胸口发堵,胃也不大舒服。

坐在旁边的陈沅看她表情不太对,忍不住低声问道:“小七,你怎么了?”

苏新七越发觉得礼堂逼仄,太阳穴发胀,喉间干涩,她费力把那股呕吐感压下去,躬着腰站起身,对陈沅说:“我去趟洗手间。”

“没事吧?”

苏新七摇了摇头,她伏低身子从一排人前走过,和站在后面的班主任说了声后就离开了礼堂,甫一从室内出来,她顿觉胸口一松,透过气来,她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冷水一浇,人立刻就清醒了,那股欲要作呕的反胃感也消去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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