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就是今天。
一年过去,从聊天记录中就能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不一样了。
认识之初,谢景聿对她冷眼相待,她也因为一股心气儿,悍然和他划清界限。
许苑曾经说过,他们很像,那时候的他们就像是同极磁铁,一旦靠近,就会互斥。
现在,他们更像是盟友。
在过往的半年里,他知道她受困于生活的窘迫,她看过他光鲜下的不堪,他们保有共同的秘密,就像那本英语杂志,看上去平平无奇,却承载着只有他们才知道的讯息。
这种排他性的信息共享,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有点微妙。
第49章
回茶岭后, 即使放假,林粟也没睡过一个懒觉。
她每天早上都要起来做早饭,白天林永田和孙玉芬下山, 她要管林有为的午饭,傍晚还得提前做好晚饭。除了三餐,家里的一切大小家务都要她来干,此外还要辅导林有为的功课。
李爱苹说她真跟灰姑娘一样。
杂事虽然多, 但比起暑假,林粟觉得轻松多了,至少不用去茶园采茶,白天林永田和孙玉芬不在家, 她还能有自己的时间, 能多看看书。
年前,茶厂放假, 假前一天徐家福又在酒楼摆宴席,请茶厂所有的工人吃饭,说是大学城里的公司,搞个“年会”。
当天晚上, 林永田和孙玉芬吃完饭回来,一直在讨论新厂的事。
林粟也是听他们说, 才知道徐家福和谢成康合开的茶叶公司明年就正式开业了, 他们之前说要在市里办个分厂, 新厂早选好了址, 就在临云市的工业园区里,等机器搬进去, 就能开工。
去年中秋,徐家福就提过选一批南山镇茶厂的老工人去市里的新厂干活, 但那时候没几个人有这个意愿,工人们大多处于观望的状态。
乡下人安土重迁,都觉得在土生土长的地方呆着自在,临云市人生地不熟的,他们又没房没屋,去了得租房,吃点菜还要掏钱买,开销太大,即使新厂开的工资比镇上的茶厂高,也划不来。
但今天晚上,徐家福说了,第一批去的工人有员工宿舍,而且,家里有小孩的还给解决读书问题。
茶厂里本来就有很多夫妻职工,他们之前不想去新厂的理由除了在城里生活成本高之外,就是怕去了,孩子留在家里没人管。
徐家福现在这么一说,很多工人就动心了,毕竟市里的学校,再差也不会比山上的公益小学差,为了小孩以后的发展,即使背井离乡,他们也是愿意的。
林永田和孙玉芬也动摇了,尤其是孙玉芬,一听给安排学校,巴不得立刻去新厂干活,好让林有为能去市里读书。
林粟觉得这事和自己没有太大的关系,就算林永田和孙玉芬去了临云市打工,只要她在学校,就不会有什么影响。
新厂招工的事在镇上、茶岭山上被讨论了好一阵儿,就是过年串门的时候,那些大人都会聊上几句,打听下对方有没有去市里的打算。
年初八那天,茶厂开工,一大早,林永田骑着车载着孙玉芬下山了。
他们一走,林有为就迫不及待地跑出门玩去了,他不在,林粟乐得清净,在房间里呆着看了一上午的书。
中午吃了饭,她洗了碗后去了李爱苹家,在她家小卖铺的烟酒柜后边坐着说话。
李爱苹从柜子里拿了一包瓜子撕开,边嗑边问:“茶厂要在临云市开分厂的事你知道了吧?”
林粟点头。
“我听我妈说,李婶王叔他们一家已经商量好了,要去分厂打工,这样他们的女儿能在市里读小学了。”李爱苹问林粟:“你家那两个黑心肝的,是不是也准备去了?”
“我不知道。”林粟摇了下头。
之前听林永田和孙玉芬在家里商量,孙玉芬是很想去分厂的,但是林永田还有点犹豫,他觉得在城市里生活肯定不如在家里舒坦。
林粟猜他是怕离开了茶岭,没人陪他一起喝酒打麻将。
“我觉得他们应该会去,就你妈那样,巴不得把林有为供起来,指定不会放过这个送他去市里读书的机会。”
林粟不置可否。
“他们要是去了城里,我见你的机会就更少了。”李爱苹幽幽地叹口气,又说:“不过这样也好,你也不用来来回回折腾,不回茶岭,他们也不会逼着你去采茶,干农活了。”
林粟沉默。
她也说不上林永田和孙玉芬去市里打工是好是坏,反正他们做什么决定都不会考虑到她,而她没得选择,在离开这个“家”之前,只能跟随。
正说着话,小卖铺里有人进来买东西,李爱苹把瓜子皮吐到一旁的垃圾桶里,拍拍手站起来,刚要开口问对方想买什么,看清人之后,眼珠子顿时瞪得老大。
“帅哥,你怎么在这儿啊?”
林粟听李爱苹语气愕然,转过头去,看到烟酒柜前站着的人是谢景聿时,脑子里空了一秒,不敢相信似的。
谢景聿进店里来买水,看到林粟和李爱苹也是意外,但见到她们坐在柜台后面就猜到了,这家小卖铺大概率是李爱苹家开的。
林粟站起身,迟疑了下问:“你……什么时候上山的?”
“刚上来。”谢景聿说。
“帅哥,你来茶岭怎么不和小粟说一声,大过年的,来者是客,我们可以去接你啊。”李爱苹热情道。
“我说了。”
谢景聿看了林粟一眼,林粟觉得这一眼似乎有点幽怨?
她疑惑:“你什么时候和我说了?”
“上午,□□上。”
“帅哥,小粟平时不怎么上网的,山上网络也不好,你想找她,最好是打电话。”李爱苹马上说。
谢景聿当然明白,但打电话的前提是他得有对方的号码。
李爱苹拉着林粟的手从烟酒柜后边绕出来,走到谢景聿面前,笑呵呵地说:“你是特地上山来找小粟玩的吧?”
谢景聿没否认。
林粟不会真以为他是特地上山来找自己的,他会来,大概又是奔着山里的植物来的。
她忖了下,问李爱苹:“爱苹,你知道附近山上哪里有桫椤吗?”
“桫椤?”李爱苹皱起眉头想了想,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问:“你说的是用来泡酒的那个桫椤?”
林粟:“……”
“对。”谢景聿很淡定。
李爱苹:“那个啊,早就不让砍了,小时候我爷爷经常提起,说他们年轻的时候会拿来泡酒喝,但是现在,山上都见不着了。”
林粟叹一口气,谢景聿倒是没觉得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