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的学生都是从各大中学选拔上来的优秀学生,到了高二, 大家适应了高中的节奏,开始发力了。她在努力的同时, 别人也在努力, 从下游挤到中游, 尚且容易一些, 但要从中游去到上游,那就是一道坎儿了。
高二几回考试下来, 林粟始终没能挤进前三百,说不失落是假的, 但她并没有因此泄气。
上午最后一节课,物理老师讲评完月考卷的最后一道大题,难得没有拖堂,直接下课了。
林粟收好东西,背上书包,临出教室时,周与森喊住了她。
“林粟,你吃饭去吗?”周与森问。
林粟摇了下头,说:“我先去趟收发室。”
“收发室,拿报纸?”
“取信。”
周与森“哇”的一声,“你还有笔友呢?”
林粟没提小郑哥,问了句:“你找我有事吗?”
周与森像是才记得自己有事来着,说:“景聿中午就要出发去参加竞赛了,之前我不是说去送送他吗?许苑让我问问你,一起去吗?”
林粟想着之前说好了的,就点了头。
周与森抬手看了看腕表,“时间还来得及,我陪你先去趟收发室。”
“不用了,信我可以下午再取。”
“不急。”周与森说:“景聿他们出发前还要开个会,这会儿还没散呢。”
“走吧,我们从收发室回来,正好送景聿上车。”
林粟见周与森这么坚持,就没再多说。
下了楼,许苑班的老师拖堂,还没下课,他们就站在窗外给她打了个手势,先去了收发室。
收发室的大爷难得在岗,他问了林粟和周与森的班级,就让他们进去了。
林粟熟门熟路地打开三班的信报箱,周与森手快,把里边的一摞报纸拿了出来,“我们班这么多报纸没拿啊,等下我带回班上好了,不看还能擦窗户。”
林粟翻了翻报纸,在里面找到了小郑哥寄来的信。
“看看还有没有寄给班上同学的信,我给捎回去。”周与森说着抖搂起那一沓报纸,还真被他抖出了一封信。
林粟看到掉落在地上的红色信件时,眼皮一跳。
“这居然是寄给景聿的信。”周与森捡起那封信,看到收件人时表情惊讶,“居然有人给他写信,谁啊?”
他拿着那封信正面反面看了一遍,嘀咕道:“这谁寄的啊,还不写寄件人,一点都不规范。”
周与森又去看邮戳,“临岩市寄来的……景聿在临岩市还有朋友?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难道他背着我有别的好哥们儿了?”
林粟没接话,她也不知道是谁给谢景聿寄信。
上学期谢景聿误会她偷信时说,信里有他的秘密,这个秘密一定不是很光彩,否则他不会觉得她能够以此来要挟他。
“我抱着报纸不方便,林粟,景聿的信你先拿着。”周与森递过手上的信。
林粟垂眼接过。
从收发室离开,他们回到教学楼,去了许苑的班级。周与森觉得抱着一沓报纸出门累赘,就把报纸先放在了许苑的教室,准备送完谢景聿回来再取。
出发去参加竞赛的学生有学校的大巴车专车接送,许苑说谢景聿已经散会了,他们赶去校门口,正好碰上参赛生排队上车。
“景聿。”许苑喊了声。
谢景聿回头看过来。
周与森走过去,拍了拍谢景聿的肩,语重心长地说:“好好加油啊,少年,不要辜负组织对你的期待。”
谢景聿无语地瞥他一眼,看向他的身后。
许苑拉着林粟走近,笑着说:“景聿,你放轻松,只要发挥出你真实的水平,就一定没问题的。”
谢景聿的目光移了一寸,看向林粟。
林粟这次没有说样板式的吉祥话,而是言简意赅地说了句:“加油。”
“嗯。”谢景聿微点了下头。
那边带队的老师喊谢景聿,说到点了,车要开了。
“我走了。”谢景聿说。
他随意地挥了下手,转身往大巴车走。
周与森这时候忽想到了什么,喊了声:“对了景聿,你有一封信。”
谢景聿倏地站定,转过身来。
“信?”
“对啊。”周与森看向林粟,“林粟,你把景聿的信给他吧。”
林粟看着谢景聿,他的表情在听到信的那刻,明显沉郁了下来。
她迟疑片刻,说:“信……我放在许苑班上了。”
许苑:“嗯?”
林粟暗地里捏了下许苑的胳膊,许苑不明白林粟这么做的目的,但还是立刻配合着点点头,“啊……对。”
“没有吧,林粟,你是不是忘了,信你放书包里了啊。”周与森傻乎乎的,还以为林粟真是忘记了,便提醒说:“我刚才亲眼看到你放进去的。”
林粟抿唇,看着谢景聿的眼神里透着紧张和不安。
谢景聿当然能看穿林粟蹩脚的演技,也知道她这么做的原因——她已经猜到信里的秘密并不是那么愉快。
他向林粟伸出手,“信。”
林粟揪着书包带子,神色踟蹰。
谢景聿看出她在犹豫什么,再开口语气便柔和了些,“给我吧。”
林粟见他坚持,暗自叹一口气,从书包里拿出了那封红色的信,递过去。
谢景聿接过信,捏在手里,再看了眼林粟,转身上了大巴车。
许苑搀上林粟的手,压低声问:“怎么回事?”
林粟沉默地摇了下头。
许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算了,我不问,反正你们两个之间多的是小秘密。”
学生都上车后,大巴车启动,缓缓往前走。
谢景聿坐在窗边,看着底下周与森和许苑在朝他挥手,周与森还疯狂地在喊“加油”,林粟就只是仰头看着他,目光澄澈。
大巴车离开一中后,他低头看向手中的信,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林粟藏着信不肯给他,是觉得这封信会影响他比赛,虽然他装作不在意,但她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
谢景聿想到中考前收到的第一封红色信件,像是一颗炸弹,将他对家庭还抱有的虚无幻想全炸碎了。
寄信人很狡猾,他知道在什么样的时间点寄出什么样的信件,杀伤力会更大。
对方的目的是想摧毁他。
手上的信件像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就会引发灾难。但是不打开,是不是也变相地让对方得逞了——看,你害怕了。
谢景聿似乎能通过这封红色信件看到寄信人得意的嘴脸,他神色一沉,拆开了信。
信封里装着的照片和以往的不一样,是一张B超照,黑白影像中隐隐能看出有什么东西。翻过照片,背后写着一行字:哥,妈妈怀孕了,你想要弟弟还是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