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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明月(63)+番外

王滇拿着筷子轻轻点了点桌子,使劲咬了咬牙,“省长他亲外甥跟我争城东这块地,你知不知道我动了多少关系才拿到的投标资格……没日没夜的加班喝酒那都是小事,关键这是块可遇不可求的踏板……集团里那些各怀鬼胎的老东西顺便就能收拾了……”

他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出神道:“只差最后这顿酒……就能谈下来。”

梁烨虽然大半都听不太懂,但却能感受到王滇的崩溃,他给王滇斟满了酒,懒洋洋道:“不过是块小小的地,这偌大天下,你喜欢何处朕都给你。”

王滇托着腮端着酒冲他笑,温热的酒洒了一手,“你不懂。”

“你家乡究竟在何处?”梁烨托着酒杯又半逼半迫让他喝了一杯,“你从不肯提及。”

“说出来吓死你。”王滇懒洋洋地笑了一声,端着空酒杯抬起根手指虚虚地描画着他的眉眼,“但凡换个人像你这样对我,信不信我拼着同归于尽也弄死他?”

虽然是狠话,但梁烨却听得心花怒放,甚至还没来得及细想这里面的关系,他就得意地点了点头,“朕同别人自然不同。”

“因为你不是别人。”王滇看向他的眼神有些聚不了焦,温热的指腹点在了他眉心,他神情专注地望着梁烨,眼底沁出了丝笑意,“你就是我。”

梁烨眨了眨眼睛,而后不屑道:“不过是长得——”

“一模一样。”王滇接过了他的话,指腹顺着他挺直的鼻梁往下滑,最后停在了他微凉的鼻尖上,目光是罕见的温柔,还带着些难以解释的心疼和过分的亲昵,“再过上几百年,你就会成为王滇,爹疼娘爱,平安顺遂……做个追名逐利的普通人,活得也算痛快。”

梁烨有些愕然地张了张嘴,垂下眼睛嗤笑道:“还酒量好,喝醉都开始说胡话了。”

“信不信随你。”王滇拿着酒杯收回了手,低着头自顾自笑道:“我本来就不属于这个时代,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也不知道怎么回去……说不定哪一天,我就会突然消失不见,你就算上天入地都找不到了。”

梁烨脸上的笑意陡然凝固。

“是有点让人难过。”王滇支着头冲他笑,“虽然前了不知道多少世的王滇很让人讨厌,但有时候还挺招人疼的。”

“你喝醉了。”梁烨冷着脸道。

王滇将酒杯放到他手里,示意他再斟满,“你故意灌醉我,不就是想打探我的来历么……我们两个,前世今生,原本是见不了面的。”

‘……不过看你二人,本该动如参商,永无相见……死劫啊小师叔。’

项梦的话适时在梁烨脑海中响起。

“荒谬。”梁烨皱着眉说。

“嗯,荒谬至极。”王滇赞同的点头,见他不动,自己拿过酒壶来斟满了酒,顺手也给他满上,“我刚开始确实是起了取而代之的念头,但就你梁国这个烂摊子,现在白送我都不想要,你大可放心,来日若有幸事成你君临天下,我只盼着你能顾念咱俩这八百辈子都修不到的狗屁缘分,放我条生路……若真要杀我,我也理解,好歹你是个皇帝,孤家寡人无情无心才能坐得稳。”

梁烨端起了手里的杯子,沉声道:“只要你不背叛朕,朕不会把你怎么样。”

“陛下,人心易变啊,便是父母儿女亲夫妻,也会为了权势名利斗得你死我活,何况你我。”王滇很随意地同他碰了个杯,声音里带着醉意,喟叹一声:“你甚至从未信我。”

梁烨说:“朕从不信任何人。”

“好歹是你自己。”王滇闭上了眼睛,眉梢眼角都带着愉悦的笑。

梁烨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定定地望着他,“你说的话朕一个字都不会信。”

王滇像是醉得睡了过去,往身后的软榻上一躺,“不信就对了,信我就找机会杀了你。”

梁烨看着醉得一塌糊涂的人,将手里的酒杯缓缓地放在了桌子上。

——

后宫,康宁宫。

含苞待放的一大捧荷花安安静静地躺在廊檐下的阴凉处,推开门的小宫女看见之后面上一喜,弯腰将那些花抱了起来,转身进了门。

“太妃娘娘,那人又送花来了。”小宫女抱着荷花笑道:“奴婢瞧着像是御花园锦鲤池那边的荷花,听说陛下爱惜得紧,从不让别人摘呢,如今却送来了这么大捧,真是胆子大。”

正对着镜子梳头的女子微微偏头看了一眼,“找个宽敞些的水缸放上吧。”

“是。”小宫女性子尚活泼,抱着花兴致勃勃地找水缸去了。

站在太妃身旁年纪稍长的宫女忍不住担忧道:“娘娘,他胆子也太大了些,这是生怕您平日里闲言碎语受得不够多,前些日子连陛下想纳您入后宫的流言都传出来了……”

“小孩子心性罢了。”谈亦霜语气里倒没什么波动。

“小白眼狼。”宫女恨恨又无奈,“当年若不是您帮着陛下看顾他,他一个还没断奶的小娃娃如何在这吃人的后宫中活下来,如今翅膀硬了胆子也敢上天,竟敢肖想您。”

谈亦霜笑道:“陛下向来惯他,他不知轻重也无可厚非,过去这股热乎劲就自己寻别的玩去了。”

“陛下惯他,您也惯他,他才这样越来越放肆。”宫女愁眉苦脸道:“太后本来就看您不顺眼,这事一旦传出去,还不知道她要怎么对付您呢。”

“先帝早就不在了,她还能如何。”谈亦霜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先皇后之事我有错在先,她恨我应当。”

“可您当时才多大?不过是——”

“好了,不提这些旧事了。”谈亦霜起身道:“随我去看看荷花吧,想必他也费了不少功夫,回去还要挨陛下的骂。”

宫女无奈地叹了口气。

烈日当空,心情憋闷特意过来赏花散心的梁烨站在锦鲤池前,看着一池子光秃秃的荷叶杆子陷入了沉默,良久才开口:“充恒。”

向来随叫随到的人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出现,无辜的看着他。

“朕依稀记得,”梁烨指了指那满池子的残叶浑水,“原先这池子里应该开满了荷花。”

“是吗?”充恒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梁烨负手看着台阶上的泥脚印子,幽幽道:“朕还依稀记得嘱咐过你,等这池子荷花开了要让王滇来看。”

充恒抬头望天,“是吗?”

梁烨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充恒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属下路过看这花开得好,一时没忍住。”

“没忍住送去了康宁宫。”梁烨冷飕飕的给他补全了剩下的话,“瞧你这点出息。”

充恒低着头小声嘀咕了一句,“主子你不也是……”

“朕跟你能一样吗?”梁烨转身一脚把他踹进了池子里,居高临下道:“什么时候花长出来你什么时候上来。”

充恒从水里爬起来大声喊道:“主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梁烨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假山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