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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明月(187)+番外

风险大的利益高,不管是放在哪里都适用。

“我个榆禧人倾向于去东辰。”王滇道:“若是赌赢了,就能解燃眉之急,就算输了,无非是打破现有的平衡,去游说楼烦,少了这十几万人固然能减轻压力,但仗还是得继续打。”

“只是赌输的概率也很大,把输赢放在猜测上总归不稳妥。”他继续道:“最好是给东辰皇室添把火,申尧必须得死。”

梁烨盯着那副巨大的舆图沉吟半晌,“皇太孙申安一直都是主战派。”

“他虽然占了个名头,却未必能顺利登上皇位。”王滇轻笑道:“皇帝临死前改遗诏又不稀奇。”

梁烨撩起眼皮看向他,“那就派人去东辰。”

“你不再仔细考虑一下?”王滇盯着他,“要是输了,那就全盘皆输。”

梁烨将毛笔戳进了沙盘里,正中上面的小山包,从容一笑,“赌一把。”

“谁去?”王滇看向他。

梁烨会意,皱起了眉,“不。”

“你还能找出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么?”王滇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不管你说什么朕都不会准。”梁烨沉声道:“东辰局势难辨,此事再议。”

“好。”王滇答应地干脆利落,伸手抽出了那支毛笔,隔空扔回了笔筒里,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尘便走,“那我就先回营帐了。”

“王滇。”梁烨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皱眉道:“方才的事是朕做得不妥,朕并非有意要试探你,只是见那毒未清气昏了头。”

虽然话说得别扭,但也勉强算是在道歉。

尽管王滇之前跟他说过,做错了事情不必道歉,只要老实站着挨自己一拳就行,尽管已经挨了一拳头,但还知道好好谈,已经进步颇大。

于是王滇停下脚步,靠在了桌子边上,“伤口太深,李步不敢清,我怕疼也没让,你气之前能不能好好开口问一句?嘴长了不会用?”

大概从来没被人这样训过,梁烨目光沉沉地盯着他。

“我知道你疑心重,试探别人跟喝水吃饭一样几乎变成了本能。”王滇叹了口气,“我在大都待得这三个月,连口水都不敢随便进嘴,每天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绷着,每个人笑脸底下都不知道披了几层皮,什么时候就能要你的命,好人在里面也能被逼疯了,所以我理解你,但是梁烨,理解不代表着我就得全盘接受。”

梁烨皱了皱鼻子,去捏他的手,王滇没躲开,任由他抓住。

“你费尽心思把我算计回来,我如今也走不了了,是死是活都跟你栓一块儿,输了我认。”王滇抬手拍了拍他的心口,“但是你我之间要真的只是谁输谁赢谁压谁一头这么简单,要只是为了有趣好玩,我犯得上这么拼命给你收拾烂摊子么?梁子煜,我心疼你,你好歹也心疼心疼我。”

梁烨猛地扣紧了他的手,像是做出了什么艰难地决定,“……我不会。”

人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本能反应,对梁烨同样如此。

“不会就学。”王滇伸手摸了摸他肿起来的半边脸,“我不单是气你试探我,更气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依旧用这般拙劣的方式试探,梁烨,你对自己到底多么没自信?”

想信又不敢信,笨拙地让王滇知道自己在试探,却又不敢真地试探到底,从来都果断狠辣的人到头来竟然也开始瞻前顾后。

梁烨偏过头,微肿的脸颊轻轻蹭了蹭王滇的掌心,反应过来直起脖子,拧着眉道:“朕只想吓唬吓唬你。”

“吓唬你大爷。”王滇作势要抽他,梁烨绷着脸站在原地没躲。

到底没舍得落下去,王滇看着他红肿的脸,觉得自己下手多少有些重,好歹是个皇帝,等会儿怎么见人。

他使劲抓了抓梁烨半干的头发,叹了口气,想去找点什么给他敷一敷,“找块帕子冰——”

话还没说完,就被梁烨一把抱进了怀里,他抱得很小心,生疏地控制着力道,一下一下摸着他的后背。

王滇愣了愣,用没伤的那只手拍了拍他的后腰,“怎么了?”

“……道歉。”梁烨艰难地从模糊的记忆里搜刮出了关于王滇的某个画面,学着他的样子,生硬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别扭,“对不起,我错了。”

第134章 舒畅

尽管听起来很像挑衅, 但好歹是声正经的道歉。

“没关系。”王滇稍微加重了力道,将人抱紧,声音温和道:“我原谅你了。”

梁烨大概觉得很没面子, 抱着他没吭声, 背有些僵, 王滇抬起头来,看着他黑漆漆的脸色笑了笑, 然后捧住他的脸轻轻亲了一下, “对不起,打疼了?”

“不疼。”梁烨皱了皱眉,舔了舔嘴角,“这里再亲一下。”

王滇很大方地又亲了亲他的嘴角。

很轻, 但又很温柔, 十分舒服。

梁烨挑了一下眉,声音逐渐委屈,“鼻子。”

于是王滇耐心亲了亲他的鼻子,又主动送了眼睛, 梁烨的声音听起来更委屈了, 示意王滇抓住他的腰带, “下面。”

“…………”王滇沉默了两秒,伸手抄起了桌子上镇纸, 阴恻恻地问:“哪里?”

梁烨遗憾地动了动喉结, 转身就跑。

“梁子煜你要点脸吧!”王滇好气又好笑, 看着人一阵风似得出了大帐, 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镇纸, 扔回了桌子上。

等了好半晌才出去找人。

正式跟人道完歉总是有些尴尬, 王滇还记得小时候做错事道歉之后, 就钻进地下室不肯出来,被老爸找到的时候开心又别扭……

跟梁烨现在的表情几乎一模一样。

梁烨正在给他的大丑马喂草,看见他眼睛亮了亮,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怒搓马头,大花马被他烦得不爽地踏了两下蹄子,打了个响鼻。

王滇看见他这匹丑马就想起自己从权宁那里买来的汗血宝马,又漂亮又亲人,可惜惨死在梁烨手里。

“好看吗?”梁烨分给他一把草。

王滇递到大花马嘴边看它嚼,看着它这黑一块红一块白一块的毛色,这极难形容的鬃毛和出现在马脸上极其违和的眼睛,良心隐隐作痛,“……嗯。”

“喜欢送你。”梁烨很大方道。

“不用了,我平时用不到,你打仗还得骑,突然换马容易不习惯。”王滇委婉地拒绝。

梁烨觉得很有道理,靠着柱子盯着他看,手里拿了根干草拨弄他的玉佩穗子,状若无意道:“我给你系上的玉佩呢?”

“这儿。”王滇撩起外袍,那玉佩系在里面,火红的穗子格外惹眼。

梁烨抱着胳膊嘚瑟地笑了,手里的干草轻飘飘地划过他的手背,清了清嗓子道:“不硌?”

“还行。”王滇拿了把干草继续喂马,轻描淡写道:“舍不得摘。”

梁烨的嘴角想压也压不下去,别开头去看天边升起的朝阳,云霞朦胧又热烈,连戈壁滩上冷燥的风都让人觉得身心舒畅。

王滇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拍了拍那只大丑马的脑袋,“回去吧,天都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