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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明月(110)+番外

崔语娴冷冷盯着他半晌,才笑了一声:“这场闹剧皆因你而起,便该由你来结束,王大人,你觉得子煜会不会为了你这条性命,放弃继续跟哀家作对?”

王滇信誓旦旦道:“他只会利用我,对我没有半分情意。”

“王大人话不要说得太满。”崔语娴叹了口气道:“哀家年纪大了,听你说话真是不顺耳,该给你些苦头吃涨点教训,免得哀家心里不痛快。”

王滇忽然真觉得自己的这条命有点悬。

两个时辰后。

议事殿。

整座宫殿被禁军守得水泄不通,然而宫门处却岌岌可危,高耸的宫墙外时不时传来厮杀声,被仓促安置在大殿中的诸位官员都噤若寒蝉。

梁烨坐在龙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手里细长的柳叶刀。

李步几个暗卫护送着,拎着药箱匆忙地赶来,需要租上还沾着不知是谁的血,他刚想请梁烨移步后殿看伤,原本紧闭的宫门忽然被人推开,吱呀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陛下,快要顶不住了!”魏万林提着长刀进来跪在地上,声音悲怆又愤怒,“我们中了黑甲卫的计,他们意图谋反多时,如今太皇太后的黑甲卫和崔家的私兵已经将议事殿外面团团围住了!末将请命护陛下离开!”

话音落,大殿之中一片哗然。

“怎、怎么会这样?”许修德瘫软在地上,喃喃道:“黑甲卫之前不是已经被杀光了吗?”

“太皇太后手底下的黑甲卫远比明面上的多!而且崔家身为人臣,竟敢私自豢养私兵,恐怕早就想谋反多时了!”文玉怒声道。

“岂有此理!”崔运冷声道:“他们这是逼宫造反!”

底下的人群情激奋,龙椅上的人却出奇地平静,仿佛已经知道大势已去,他声音低沉道:“太皇太后逼宫篡位,禁军坚持不了多久,事到如今,诸位去留随意。”

霎时大殿中陷入了一片难言的寂静。

梁烨不是个传统意义上合格的君主,从前残暴疯癫的行事和几日前在寿宴上大开杀戒之事还历历在目,然而许多人又不免想起了这几个月他勤勉和气的表现,日日按时上朝一次都没有错过……

闻宗从座位上起身,颤巍巍地跪在了地上,“陛下受崔氏挟制多年,为求自保被迫同崔氏转圜多年,不惜背上一身骂名,老臣有愧先帝重托……老臣愿意誓死追随陛下。”

“臣愿誓死追随陛下!”崔运和卞沧等人也紧跟着跪了下来。

很快大殿中便跪了一大片,许修德谨慎地四处张望,发现晏泽跪下来之后,也紧跟着跪了下来,老老实实趴在了地上不敢动弹。

有一个小官员惊惶失措地喊出声:“不……不,我还不想死!你们为什么愿意陪着这个疯子去死!疯了,都疯了!”

他一遍喊着一遍往议事殿外跑去,魏万林想拦,却被梁烨抬手制止。

很快没有跪下的人开始犹豫起来,有人大着胆子往外跑,梁烨只是坐在龙椅上安静地看着他们,“君臣一场,朕权当积些阴德,想走的朕绝不拦着,诸位随意。”

话音落,便又有数十人携着家眷慌忙离开。

宫门外很快传出投诚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为表忠心对梁烨破口大骂,文人骂起人向来不留情面,梁烨在他们口中从一个疯子彻底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梁烨姿势放松地倚靠在龙椅上,哪怕一身雪白的衣袍早已被鲜血浸透,威仪也丝毫不减,他睥睨着殿中跪着的众人,淡淡问道:“还有要走的吗?”

“臣等誓死追随陛下!”大殿里的声音震耳欲聋。

不管是虚情假意还是局势所迫,又或者为了自己一身清名,总之是打算跟梁烨这个倒霉蛋一块死了。

梁烨脸上露出了个极其淡漠的笑容,“诸位爱卿忠心可鉴,朕知道了。”

不等众人细思他话里的意思,议事殿的大门被轰然撞开,跪在地上的大臣们被冲进来的黑甲卫和崔家私兵团团围住,兵戈相向。

数不清的黑甲卫如潮水般散开,让出了一条路,前面精兵开道,崔语娴气定神闲地被人搀扶着走了出来,扫了那些大臣们一眼,才将目光落在了梁烨身上,声音关切道:“子煜,你受如此重伤,哀家实在放心不下,这才来看看你,莫要怪祖母。”

梁烨面色苍白地坐在龙椅上,冷冷的盯着她,“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向来听话,哀家知道你是受奸人蛊惑才会犯下糊涂。”崔语娴笑道:“如今哀家已经将罪魁祸首找了出来,你我祖孙二人切勿因此落下误会,将人带上来。”

话音刚落,便有数名黑甲卫推搡着一个戴着枷锁和脚链,身着囚服的人进了殿,他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鞭痕,血迹在灰白的囚服上格外刺眼,脊背却挺得笔直,凌乱的头发后眼神锐利,对上了梁烨惊愕的目光。

梁烨猛地站起身来,却又摇摇欲坠,扶住了龙椅,怒道:“皇祖母这是何意!?为何要动朕的人!”

“子煜!”崔语娴骤然抬高了声音:“此人心术不正,奸邪惑主,正是因为你受他迷惑,听信谗言,才会犯下大错!哀家今日若不杀他,愧对先帝,愧对梁家的列祖列宗!来人——”

梁烨双目赤红,吐出了口血来,大喝道:“朕看谁敢动他!”

崔语娴满意地看着周围人的反应,放缓了语气道:“陛下,你不过是受此人迷惑失了理智,如今一切都尘埃落定,你下旨将此人赐死,哀家便既往不咎,你依旧是大梁的皇帝。”

王滇看向梁烨,高声道:“陛下!崔语娴伙同崔氏拥兵谋反,臣一人死不足惜,可他们却堵不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臣与陛下引为知己,清清白白,绝无半点私情,苍天可鉴!他们以此来要挟陛下实在可笑!臣愿以性命证陛下清白!”

梁烨死死盯着王滇,掩在宽袖里的手攥成了拳头。

王滇喊得嗓子有点疼,身上的伤也疼,眼底却狠劲未褪,对上了梁烨阴沉狠戾的目光,挑衅似地扯了扯嘴角。

“朕做不到。”梁烨往后踉跄了一步,跌坐在了龙椅上,面色颓然。

“子煜,你身为一国之君,怎可如此优柔寡断!”崔语娴满脸失望地看着他,“沉迷男色日夜厮混也就罢了,还不务朝政,听信奸佞之言在寿宴上诛杀忠臣,大梁在你手中朝不保夕……哀家绝不能坐视不理,你德不配位,今日哀家便替先帝废了你这国君之位!”

闻宗忽然挣开旁边的黑甲卫,怒声道:“崔氏,你不过是太皇太后!没有遗诏和圣旨,你有何权力废帝!”

“闭嘴!娘娘的话如今就是圣旨!”崔连如今已经被胜利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大声呵斥闻宗。

崔语娴脸色微变,狠狠的瞪了崔连一眼,崔连却已经顾不上她了。

“先帝并无其余子嗣,这可如何使得!”也有头脑清醒地质问。

“先帝驾崩时,皇十六子梁炫体弱被送去寒山寺修养,哀家为保他平安,便谎称他已经病死,但其实他一直都安安稳稳地活着,而且还为先帝生下了长孙,如今已五岁有余。”崔语娴微微抬起下巴,冷声道:“无论是皇十六子还是皇长孙,都有资格继承大统!梁炫如今就在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