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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拓(68)

严拓没有从床上坐起来,因为前一天的行为,他的手脚都被软皮带绑着,虽然不至于完全动弹不得,但却无法离开病床。

早饭开始前,护士过来解开了他的手脚,叮嘱他不可以再乱来。

严拓自然是不会给出回应的。

他拒绝吃早饭,但拒绝不了吃药,护士会看着他吃下去。

到了下午,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又来看他了,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肿得像核桃一样,很丑。

画面一转,严拓坐在飞机上,旁边还是坐着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但他知道女人是谁了,是他妈妈。

他们回了家,在严妈掏钥匙开门时,他突然看向对面的房门。

严妈问他怎么了。

他说不出来,想了想,问对面住的人是谁。

住了一对夫妻,你不记得了吗?

是吗。

严拓好像有点印象。

那对夫妻人很和善,经常会给他们送吃的。

进了家门,房子里的一切都没变,因为许久未住过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

严妈放下东西就开始大扫除,把所有家具都擦了一遍,能洗的全洗了。

严拓躺在换了全新床品的躺上,只感觉很陌生。

可能是太久没回来了。

有一年?

不适应也正常。

晚上严妈做了一桌丰富的菜,对门的夫妻可能听到动静,过来敲了门,满脸笑容地欢迎他们回来,并送了一盘水果。

严妈笑着跟他们说话,严拓站在后面,心中的不安和怪异愈加明显。

忽地,他问夫妻:“你们不是出国了吗?”

夫妻愣了下,视线看向他。严妈也转过头看他。

“你们的儿子不是把你们接到国外了吗?”

严拓问他们。

世界忽然变得安静下来。

眼前人的面孔变得模糊,不论是中年夫妻还是严妈,都在一刹那变得不真实起来。

“你说什么呢,拓拓,他们不是一直都住在这里吗?”严妈的声音听起来很生硬。

“不对。”严拓摇摇头。

可哪里不对,他却说不上来。

“什么不对?”严妈问。

“我不知道。”

“什么不对?”严妈还是问。

“我说了我不知道。”

“什么不对?”严妈依旧在问。

严拓闭眼捂住耳朵,崩溃地嘶吼道:“我说了我不知道!”

等他睁开眼,周围却没有人。

他孤零零站在原地,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不论是严妈还是中年夫妻都消失了。

梦就到这里。

严拓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漆黑一片,等视线逐渐恢复,才看清自己躺在房间的床上。

胸膛下的心脏在剧烈跳动,似乎将梦中无尽的恐惧带了出来,久久不能平息。

前几秒他的大脑都是混乱的,即便慢慢意识到自己做了噩梦,却还是浑身僵硬头皮发麻。

他颤抖着手在床上摸手机,点亮屏幕看到和程延林的聊天框才重重松了口气。

幸好,这只是梦。

但这真的只是梦吗?

他真的认识程延林吗,或者说,程延林真的是真实存在的吗?

如果一切都只是他在病中接受不了现实,而构造出的幻境呢?

如果现在,此时此刻,才是梦呢?

第51章

即便一遍遍告诉自己不可能,手机里的聊天记录每一条都是真的,都是程延林发给他的。

更何况他们才刚见过面,才一起把烦人的小侄子送上飞机,怎么可能都是假的,但严拓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颤栗。

他试图扇自己一个巴掌清醒过来,可手腕根本没有力气,就像打在棉花上一样,连声音都没发出来。

他清楚自己现在即将要崩溃了,如果再找不到程延林存在的证据,他会死在这个夜晚。

于是他哆嗦着手在屏幕上点开通讯录,电话拨通的瞬间甚至都不敢呼吸。

现在是凌晨三点。

无论如何,这通电话都可以称为骚扰电话,对方很有可能会直接挂断。

但只响了三声,电话就被接通了,程延林的声音在黑暗的房间里响起。

“严拓?”他的嗓因未睡醒而低沉沙哑,带着浓浓疑惑,“发生什么事了?”

严拓在这瞬松了很大一口气。

心脏从上空回到他的身体里来,重新给僵硬的四肢供血,好让他得以活过来。

“没事。”他克制着声音的发抖。

“你怎么了?”

“没事,我不小心按错手机了。”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问他:“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严拓知道自己编的理由很蹩脚,但还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被猜中,于是只好承认:“.....嗯。”

“梦见什么了?”程延林问他。

“我梦到你不见了。”说这几个字的时候,严拓仍然感到一阵后怕的心慌。

好在程延林是存在的,而且就在跟他打电话,能切切实实听到他的声音。

“没别的了?”

“嗯。”

“胆子比芝麻粒还小,这就被吓醒了。”

严拓为自己辩解:“真的很可怕。”

“是吗?”程延林在那边笑了一下。

神奇地,明明刚刚还心有余悸,但现在听到程延林的笑声,严拓就真的觉得没什么了。

恐惧和惶恐都淡化了,那个梦再回忆起也变得没那么真切,仿佛是很久之前发生的。

夜已经很深了,噩梦也过去了,严拓应该挂断电话让程延林休息。

可他却不想这样做,把手机紧紧贴在耳朵上,贪婪地听着程延林的声音。

程延林的声音从一开始的暗哑变得逐渐清明,说自己也做了个梦。

严拓问他梦见什么。

他说梦到小侄子飞到一半又回来了,说他妈妈不要他了,以后都要跟着他生活。

严拓小小笑了下,说你这也是噩梦。

对啊,差点就要醒来给你打电话,没想到先被你解救了。程延林笑着说。

他们从噩梦聊到小侄子,又研究飞机飞到一半返航回来的可能性,最后甚至聊起完全不相干的话题,谁都没有先提挂电话的事。

直到手机开始阵阵发烫,程延林才对他说:“下来吧,我在楼下。”

严拓愣住,反应过来后飞奔到楼下,因跑出来时太着急脚上的拖鞋都没换。

他能听到自己的身体发出声音,似乎有乐器正在体内演奏,敲一下就咚一声,一下比一下沉重,一下比一下响彻。

他放缓脚步,在动脉和血液组成的伴奏中朝程延林走去。

程延林靠在车旁,抬头看到他,轻轻笑着。

他身上穿的甚至还是睡衣,头发乱糟糟的,可能从被电话吵醒后就开车过来了。

严拓一开始还控制着步伐走过去,但走了几步,就再也忍不了,跑过去抱住了他。

他搂住程延林的腰,侧脸碰到柔软的棉质睡衣,如同触碰到程延林的心。

程延林的手停在半空,没有推开他,而是轻轻落下,在他脑袋上摸了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