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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人间细枝末节(91)

作者: 坐久了腿总麻/钟小乐 阅读记录

马巍山之后就没去瞧过锦良,一来,是军中事务繁忙,马巍山无暇抽出时间,也是巧了,他这边才狠狠让人折磨了锦良,那边朝廷便昭告天下,马巍山为叛军,迟迟不归,是为谋逆,不日,朝廷将会出兵镇压;二来,刀尖上添血的汉子,每每行至关押锦良的营帐附近,却也不知脚步该如何迈进去,锦良什么状况军医都一一禀告了,马巍山心中了然,他又将人关押起来,送吃送喝,好药养着,宛若什么也没发生那般,留着罢,马巍山心道,这个狗贼赵元的棋子,且留着看看他能再弄出什么动静来。

身上的伤慢慢好了起来,锦良像是习惯受伤了,年长的军医瞧他从不呼痛,十二分的配合,这少年人身上的伤可不比那从战场上下来的男儿轻,且是些辱人的痕迹,那些男儿救治时尚且还要忍不住挣扎,偏他还是一副淡淡的沉默模样,不动亦不语,军医四下无人也曾好奇询问:“观你神色,竟是不觉得痛么?”

锦良斜躺在床侧,背对军医让他上药,声音平静:“痛习惯了,这些伤算得了什么。”

军医杜平,五十多岁的老大夫,语气和蔼,动作熟练而温柔,便是知道了自己在上药的人以前为何人,身上的伤又是怎么一回事,救治时也不曾有半句轻言,他与锦良救治已有半月,加起来说过的话未满十句,这床榻上躺着的清隽少年沉默得很,若不是这几天自己这般对待,怕也与他说不上话。

“哪会有什么习惯,那些常年上战场的汉子挂了伤回来也是会喊痛的,”杜平笑语:“若是老夫手下重了,你便说,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我又岂能与他们相比,”锦良脸上的身死平静如死水:“我这些伤痕,是叫人恶心的呢,杜大夫医者仁心,锦良心中明白。”

药已经上好,杜平走到一旁净手,半晌,缓声道:“都是命。”

锦良不语,杜平也不是那话多之人,便收拾好药箱准备离开,却刚合上药箱,听见身侧一阵窸窣声,侧头一瞧,锦良缓缓撑着身子半躺在床榻之上,目光落在杜平手中的药箱上,慢慢道:“虽都是命,却各有不同,我年少时,曾遇到一个人,他对我说‘男儿在世,要有骨气,若到归于尘土那日顾平生,只有愿与不愿,便不枉此生,可好好活着罢’。”

杜平盖上药箱,站直身体:“这般恣意,寻常人怕是难哟。”

锦良勾了勾嘴角,露出了半月以来第一个浅笑,称着他苍白虚弱的脸庞,仿佛一碰即碎般:“我少时不懂,听了便往心里去了。”

“公子想要老夫帮忙?”杜平询问。

“公子……这称很是有意思,身居高位者唤公子,乃尊,勾栏妓院唤之,乃贱。”

“老夫不是这个意思。”杜平摇摇头。

“我确实想让杜大夫帮我一个忙,”锦良不与杜平再说那个话题,转而说起了别的:“便是下次去见将军之时,替我带句话。”

“公子讲便是,老夫若是见到了将军,方便说便说了。”

“多谢杜大夫了,”锦良轻声道谢:“便请杜大夫与将军说,锦良为妓,四个也是伺候,四十个也是伺候,无妨,只是我出生勾栏之地,习舞多年,还请将军允准锦良回原来住所,换上锦良一身长袖舞裙,倒也为军中添一二颜色。”

杜平听闻,微微发怔,他实在想不到锦良竟然是让他带这样的话,饶是他心慈,此刻也再难用平和的目光看他,杜平表情微变,似是有些许不认同,刚要劝阻,便瞧见锦良墨沉沉的双眼。

那双眼睛与人一对视,便叫人心头一震,杜平忍不住退后两步。

“老夫会替公子传达,”杜平声音有些发怯,道。

锦良轻轻点头:“多谢。”

马巍山知此一番言论不过是在三日后,例行让杜平前来问话,面沉如水的听完,不知不觉中手中握着的酒杯已被捏碎,碎片扎进手掌之中,留下殷红的鲜血来。

杜平大惊失色,跪在地上,深埋头颅,不敢言语。

“允他回去,他既然开口,那便通知军妓营帐,增一人。”

几日后,伤好了大半的少年,回了原来营帐,换上了艳红的水袖长衫,墨黑的长发披散身后,对镜而坐,轻抹胭脂,勾唇媚笑。

生生美艳极了,似那艳中厉鬼。

第119章 韶华少年舞 7

军中枯燥无趣,除了整日的操练便是巡逻,但锦良帐中倒是热闹得紧,朝廷镇压之军尚不知何时才能来,这帮子军汉没事便想着来锦良这里寻乐子,这帐中之人不肖那些个寻常军妓,没甚趣味,这帐中美人,舞跳得好,曲儿唱的精,身子也软,军中想和他睡觉的汉子数不胜数。

可惜,马家军管得严,那帐中美人又是从大将军马巍山帐中退下来的……奸细,军中一亲芳泽之人可不多。马家军中士兵寻欢作乐之事本不会禁,但却应有尺度,可锦良越发美艳,一颦一笑,一扭腰一回头皆是美艳风情,勾得这帮粗野汉子失了魂,天天想往他这里窜,每每离了帐中,像是被人吸了精气,老了许多的模样。

便是连马巍山的副将也难以自持,与他议事时竟也满脸春色,马巍山冷冷的看了那副将一眼,眉眼中冷冽似寒冬冰棱,要将人射穿,他勾唇冷笑,一脚踢在了副将身下的长椅,椅子腿儿应声断裂,那八尺高的副将狼狈的摔在地上,砸得生疼,正觉愤怒,一抬头,对上马巍山一双眼睛,心中一惊,不顾身上疼痛,连忙跪下请罪:“不知末将犯了什么错,惹得将军发怒。”

“若非你还有些许用武之地,本将军一刀砍了你,那军妓帐中甚是愉悦是不是?让你回味得很!”马巍山单手背在身后,声音带了怒气:“你都是如此,恐怕这军中被他迷倒的不知多少,呵呵,有本事!当真是有本事!”马巍山怒极反笑,大步朝外走去,那样子,是朝着锦良的营帐行去。

按照日子,杜平今日是要前去锦良帐中为他诊治,那少年如今夜夜笙歌,与军中汉子寻欢作乐,不拘一人两人,长此以往,身子多少受不住,大将军又吩咐过不能让人死了,杜平便要时常去给他上药,可也不知少年是否天赋异禀,身上伤虽重,却也好得快。今日,他才出了医帐,远远的便瞧见大将军马巍山怒气冲冲的朝着锦良帐中走去,杜平犹豫片刻,还是提着药箱,小跑着去了锦良帐中。

杜平才跑到那帐前,便听见一个慵懒美艳的声音传来,那声音传进耳朵里,竟让杜平后背发麻,浑身一酥:“杜大夫怎地跑得这么急?”

杜平神色有些恍惚,忽然耳边又传来一道茶杯落地的声音,将他唤醒,杜平定了定神,掀开帐门,虽是下午,但帐中入目昏暗,一对红烛在桌上燃着,能让人看清帐中情景,一张宽阔矮床,床畔轻纱遮掩,床上斜躺一红衣少年,黑发铺就半张床榻,红衣半敞,似血般艳丽,少年肤白胜雪,眉眼间全是惑人春情,可他总是半阖双眼,红烛冷光下,瞧不清那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