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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人间细枝末节(47)

作者: 坐久了腿总麻/钟小乐 阅读记录

“呵呵,”一声柔媚的笑声从屏风后面传来,将小晴子吓了一跳,他回头怒喝:“是谁!”

丽嫔身着一身黑色的长衫走了进来,她身后的若兰提着个裹着白布的篮子,上面还带着湿润的泥土和脏污的血水。

“魏卓玉,你不会有孩子了。”

“你说什么!丽嫔娘娘,请注意你的言辞!”小晴子一听这话便炸了一般。

卓玉拉住他。

若兰将篮子送到卓玉窗前,轻轻掀开了白布。

卓玉低头看清楚之后目眦欲裂,他浑身慢慢颤抖起来,小晴子回头一看,也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以为从你承宠的那日起喝的汤药是什么?”

“那是齐国后宫的不密之传,喝多了的妇人身体会变得强健却再也生不出孩子。”

“汤药是皇上吩咐张太医亲自赏给你喝的,这药造价昂贵,便是其他嫔妃想喝,皇上也舍不得用这么昂贵的汤药来替她绝育。”

“谁成想你竟怀上了呢?”

“可是你这一胎便是怀上了又如何?不管这孩子如何顽强,隔几日的汤药下去,他在出生当日必是死胎。”

“听闻你怀孕时胎儿动的不厉害?呵呵,每日一碗安胎药下去,隔几日一碗秘药下去,任你那孩儿多大本事,也受不住如此折腾,这和等肉长好了再割有什么区别?我可没想到咱们皇上罚起人来这般狠呢。”

“你这孩子啊,可怜,”丽嫔摇摇头,面上露出惋惜痛苦之色,她惺惺作态的模样令人作呕:“瞧他身上的青斑,密密麻麻,想来在你肚子里受了不少罪,张太医想瞒着你,偷偷把它处理了,我好心,帮你挖出来,给你看几眼。”

“省得你辛苦怀他,到了却连面都没见上一面。”

卓玉伸手,想去碰碰孩子的脸颊,可那手抖动得实在是厉害。

他没掉一滴泪,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就这么呆呆的傻傻的望着篮子里的孩子。

那浑身布满伤痕可怜的可怖的孩子。

隔了好久好久,久到丽嫔都想离开了,她忽然没来由的害怕起来,面前的男人太冷静了,太平淡了,不发一言的就这么盯着篮子里死孩子,那目光,那模样,让趾高气扬的丽嫔打了退堂鼓,她退了几步,想走。

这时卓玉却突然开口,声音喑哑的不像话:“多谢丽嫔娘娘。”

丽嫔瞪了他一眼,心道这人怕是疯了,带着若兰匆匆离去。

“小晴子,去取蜡烛和炭盆过来。”卓玉轻声唤道。

小晴子点头,转头出了屋子。

“原来你晚上踢我那一脚是在向爹爹求救啊。”

“孩子,爹爹无用。”

“爹爹没有将你救下,”卓玉低头,将孩子抱在怀里,低头怜爱的亲了他一口:“爹爹真是个傻子。”

第67章 妾心 20

小晴子拿着炭盆和蜡烛过来放在一旁,他蹲在卓玉身旁,看着他一言不发,默默的抱着已经逝去孩子冰冷的身体,他那么沉默,那么平静,又那么忧伤,小晴子于心不忍,出声劝道:“主子......你还年轻......”

卓玉轻笑,睫毛微微颤动,他摸了摸孩子冰凉的脸颊,没有婴孩柔软的触感:“不会有了,他再也不会来找我了,小晴子,我不是个好爹爹。”

“主子......”

“专宠?”卓玉摇摇头:“我竟真的信了。”

“也罢,怎么能怪得了他,是我眼瞎心盲,识人不清,可我没想到楚雄桀这么狠,”卓玉淡淡的开口:“从一开始就知道孩子不会活着生下来,却每隔几日一碗汤药,每日一碗安胎药来折磨他,那也是他楚雄桀的骨肉啊,他有什么错呢?不过是投生在我的肚子里而已......”

“我孕九月,他从未摸过我的肚子,从未有一次像一个父亲一样期待孩子的降生,我竟没有一次多想。”

“孩子踢我的那一脚,那么微弱,他甚至连发出求救的信号的力气都没有。”

“小晴子,我这几年到底为了什么?”

“我也曾是魏国最尊贵的亚子啊。”

“楚雄桀贬我为妾,不晋我位分折辱我母国也就罢了,毕竟做他的妾,是我向父皇求来的,我认,可我的心也是肉长的,也会痛。”

卓玉抱着孩子,喃喃自语,逐渐悲戚。

小晴子看不下去,伸手将他的主子揽入了怀中,卓玉这个样子,周身满是死志,小晴子好害怕,声音哽咽:“主子......”

“别怕,”卓玉拍拍手臂上小晴子的手背,他出声安慰他:“我不会死的。”

“真的?”

“真的,”卓玉目光悠长深邃:“从来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魏贵人生下死胎的第二个夜晚,下了两天两夜的大雪淹没了宫墙,长宁轩失火,烧了大半,长宁轩宫人死伤过半。

魏贵人烧毁了容貌,避而不见来人,小晴子为救主,烧成了灰烬。

失火那日,皇上不在宫中,没了皇上撑腰,失火一事草草结案,没有人去可怜长宁轩,那些嫉恨卓玉专宠的嫔妃只觉大快人心。

他们都未察觉,长宁轩后院的雪地上延绵雪地上淅淅沥沥的血迹,后来,长达半月的大雪淹没了这些血迹。

那天夜里的雪真的很大,楚雄桀本想骑马去城外的相国寺,却被大雪封了路,他牵着马站在山脚,遥望山巅有星点光芒的寺庙。

御前侍卫莫七前方探路回来,回禀:“圣上,大雪封山且夜晚黑暗,只怕上不去了。”

楚雄桀静默半晌,开口:“上不去也得上,去,找人开路。”

莫七见楚雄桀意已决,便带着侍卫扫雪开路,楚雄桀弃了马,抬脚一步一步走在山间湿路之上,他走一段便回头望一望,似乎是在回看自己身后的脚印,又似乎是在等什么人。楚雄桀走得不快,待他到了半山腰,听见了马蹄的声音。

一个不起眼的侍卫骑马飞奔而来,追上了楚雄的桀的队伍便下马快步走上去: “皇上,胡保来信。”

楚雄桀抬眼,黑夜中看不见他眼里的急切和担忧。

“一切如计划,魏贵人无恙,只是昏迷过去了,现下正在休养。”

听完侍卫的话,楚雄桀背在身后的手松了松,挥挥手让他下去,自己转身,继续朝着相国寺而去。

他深夜到了寺院,主持听闻贵客前来,院中点亮蜡烛,带着全体僧人门外相迎。

楚雄桀没和主持废话,径直走向了大殿中,静立许久,朝着佛祖的方向缓缓跪下。

原本,战场上厮杀过来的将军,是不信佛的,楚雄桀觉得,或许他只是找不到了去处才想着来山上躲躲清净。

后来大雪一直一直下,彻底将山封住,也将楚雄桀困在了相国寺,这一困,便是整整半月。

那是楚雄桀登基后齐国遭遇的第一次天灾———雪灾。

雪灾后,齐国气温骤降,齐人冻死不知凡几,也是这次始料未及的灾难,将齐国的国力拉了下来,魏国得以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