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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人间细枝末节(111)

作者: 坐久了腿总麻/钟小乐 阅读记录

他做不好饭菜,是因为,他吃不出来,好不好吃。

而这件事,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

而穆松或许是第一个略微察觉的人。

秦凉从来不会主动告诉别人关于自己的任何事,那些悲伤的、痛苦的、绝望的、奇幻的感受,他从不开口。

但穆松,不一样。

秦凉一个人喝了两人份浓稠的腊八粥,肚子很撑,但嘴里依旧没什么味道,他站起来,把半冷的饭菜倒进厨房垃圾袋里,然后从放车钥匙的柜子里拿了一把钥匙就去了车库。

他选了一辆黑色的跑车,点火,启动,跑车轰鸣声响起,一瞬间消失在了夜幕中。

淮山半山别墅的灯火映照着身后的山,在静谧的夜里全是人间灯火的暖意,而路旁被大雪覆盖的梧桐树成了两道残影,浮光掠过,冰冷得像是持刀的守墓人。

秦家的保安来开门,对秦凉的到来非常惊讶。他在犹豫要不要让这个人进来,秦凉转头看了他一眼,平静的开口:“我弟弟生日,我连来庆贺一声的资格都没有?”

年轻的保安张了张嘴,秦凉已经一脚油门把车开到了大门口。

站在门口,都能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而屋内,没有艳俗的生日快乐的标语和气球,秦家的别墅干干净净,但正厅中那个大大的精致的蛋糕分外的显眼,沙发上、游戏桌上、厨房里、茶桌上都有人,穆家人、秦家人、还有一些相熟的人都到场,热闹而温馨。

门铃响起,惊到了门里高高兴兴的聚会的人。

女主人林云兰笑着起身:“我去开门。”

她在打开门见到秦凉的脸时,脸上柔和的笑容消失了。

秦凉却笑了,他说:“林阿姨,我可以进来吗?”

秦凉的到访让秦家人难以保持脸上高兴与镇定,秦盛眼里的烦躁和厌恶毫无掩饰,沙发上坐着的秦烈更是皱紧了眉头,秦凉环顾一周,发现秦遇和穆松都没在客厅,而不明所以的其他客人则上来询问这是谁,因为秦凉和秦烈,除了那双眼睛之外,太像了,林云兰勉强笑着回应客人,但她眼里的担忧无法被隐藏。

秦烈沉沉的看了他一眼,眼中警告的意味浓厚。

就差直接说,来就来了,今天特殊,我不赶你走,但是别说话,别添乱,否则我会打断你腿。

秦凉讨好的笑着回应,张张嘴,无声地说好。然后转头问秦盛:“小遇呢?”

“别那么恶心的叫我哥,”秦盛瞪他。

“好吧,那秦遇呢,”秦凉从善如流的重说了一遍,秦盛说什么,他就是什么,不与他争辩:“可以告诉我吗,我找他有事。”

“哼,”秦盛冷哼一声,声音充满恶意:“我凭什么告诉你呢?你算是什么东西,秦凉。”

秦凉笑,幽幽的看了秦盛一眼,带了点孩子的调皮:“你不说,我就要变身了哦。”

秦盛脸僵了僵,指了指楼下厨房的方向。

别墅很大,楼下一半是厨房,一般是餐厅。

秦凉抬脚走到楼下,宽阔的半开放式厨房里,穆松挽袖切葱,这个节奏太熟悉了,熟悉到秦凉都想伸出手指在身侧随着轻点。

而秦遇站在他的旁边,两人说笑声不大,却传到了秦凉的耳边。

他们背对着秦凉,今天客人很多,谁都没有留意身后的脚步声。

“叔叔蒸蛋的技术还是这么厉害,”秦遇竖了竖大拇指,笑嘻嘻的开口,:“没想到几年没做,手艺也没有生疏嘛。”

“技艺如果生疏了,要是哪天哪个小屁孩哭兮兮的说肚子饿,”穆松一边说着一边开水冲洗刀具:“我又得现学,麻烦。”

说完,穆松戴上防烫伤手套,把蒸蛋碗从锅里端出来,放到了盛着凉水的盘子里过了一下碗边,然后摘下手套撒上葱花、香油,接着用小木勺切割成几块。

一碗蒸蛋就完成了,嫩嫩的,看起来分外有食欲。

穆松的每一个动作秦凉都太熟悉了,熟悉的让自己觉得这碗蒸蛋好像就是在南山公寓的厨房里被盛出来的。

“哎,”秦遇吃了一口热烫顺滑的蛋羹,满足的喟叹一声:“叔叔,虽然你这碗蒸蛋是为我学的,但以后享受的可不知道是哪个小婶婶。”

享受吗?

秦凉和穆松同时想,也许是都在思绪同一个话题,穆松回眸,就和心中所想那人撞上了目光。

一个惊诧。

一个平静。

“看来今天你不能早点回来了,”秦凉先开了口。

“秦凉,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过来了?”

穆松和秦遇一齐开口,质问着他。

秦凉转了转眼珠,望着秦遇,说:“我来,祝你生日快乐。”

秦遇的脸色阴沉的不像话,秦凉哪天来秦家他都不会生气,但不能是今天,这么多年,秦凉也从来不会在今天过来,这是头一次,而秦凉说的那句生日快乐,像是带血的嘲讽,狠狠的剐在秦遇的心上,让他想起来年少时的噩梦。

十五年前的一月一日,秦遇生日,秦凉的母亲跳楼,就在他们一家人吃饭的楼上。

十五年前的秦遇九岁,秦凉十二岁,十二岁的男孩,没有一丝慌乱,不哭,不闹,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凄惨的死在自己面前,将一众惊恐的人衬得有些可笑。

荒诞的画面。

事情发生后混乱中的秦遇不小心看到了那个女人的尸体,吓傻了的秦遇接连做了半年噩梦,而每次噩梦里都有秦凉那张平静得不像话的脸,秦遇为此看了两年心理医生。

而秦凉也被秦烈安排住进了精神病院。

那件事穆松并不知情,秦凉母亲自杀的事秦家尽力封锁了消息,这是家丑,也像是诅咒一样压在每一个秦家人心里,哪怕穆家和他们走的这么近,秦家人都没有透露,这也是穆松在会所之前根本就不知道秦家还有一个长子的原因,他们其实根本就不想提这件事,集体选择将此淡忘,最好忘得一干二净,这样就显得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秦烈也让秦凉忘了这件事,秦凉还记得他生硬而又严厉语气,厌恶而又烦躁的目光:“忘了这件事,忘了那个疯女人自杀的事,只要你还姓秦,你就别让我失望。”

妈妈说,秦凉不能当一个让人失望的孩子。

厨房里的气氛僵硬而尴尬,秦遇和秦凉对峙着——当然,这是秦遇以为的,秦凉并没有和谁对峙,他甚至扯了扯嘴角,像是初学笑容的机器人,那股奇怪的违和感又出现了,在秦遇开口之前,他快步上前,拉走了秦凉。

他们推开一楼的侧门,走到了别墅的院子里,寒风呼啸而过,别墅的院外少见白雪,不知被扫到了哪里,穆松找到了一个背风的角落松开了手。

两人都穿得很少,穆松是因为把外套脱在了别墅里,而秦凉是因为出门的时候没穿外套。

风吹过当然是冷的,但也让穆松冷静了下来,他原本想质问,质问秦凉的忽然出现,但清醒下来的头脑改变了差点脱口而出的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