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兜是金属的，手机的边角与之磕碰，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
凌晓慧刚好背着书包踏进教室的门，被吓得一个激灵，随即往汤煦那边儿看过去：“怎么了这是，这么大火气？”
汤煦正愁没人说话呢，很热情地招呼着她过来：“快来快来，你来得正好，我正愁没人给我评理呢！”
凌晓慧书包都没来得及放下，一脸懵地走到汤煦身边儿，问他：“什么事儿啊？你倒是说啊？”
汤煦噼里啪啦一顿输出，把刚才的事儿跟凌晓慧讲了，语气愤愤道：“你来评评理，哪有他这么做朋友的？”
凌晓慧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表情有些无奈。
汤煦不理解：“你叹什么气啊，难道你觉得我做错了？你觉得我是在无理取闹？”
“怎么可能！”凌晓慧赶忙摇头，“你那么贴心地送他东西，我怎么会觉得你做错了呢？那我不成无理取闹了吗？”
汤煦顺着她的话接：“所以是陆柏清无理取闹？”
“哎，这怎么说呢，”凌晓慧犹豫了很久，最终一咬牙，实话实说道，“这就是我觉得为难的地方了，其实站在他的角度，他好像也没错。”
“怎么没错？”汤煦眼皮一撩，冷哼了一声，“他辜负了我的心意。”
“但是你俩本来情况就不一样啊，你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人家可不是，”凌晓慧没忍住，反驳道，“你肯定比我清楚陆柏清的家庭条件，你买的围巾对你来说不贵，对他来说那肯定是一笔很大的开销，他怎么可能心安理得地收你的东西？”
汤煦倏然沉默了，片刻，深深地叹一口气，不想承认，但凌晓慧说得好像也有点道理。
“其实他不收你的东西是好事，”凌晓慧继续劝他，“这说明他不是为了你的钱才跟你交朋友的啊，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他给你钱也没什么吧？”
“我知道，但我就是，”汤煦哽了一下，才把话说完，“我就是觉得不舒服，觉得他没把我当朋友。”
“很正常啊，你们的家庭背景不同，成长环境不同，所经历的事情更不相同，有分歧再正常不过了，”凌晓慧苦口婆心道，“朋友本来就是一个互相磨合的过程，这也是这份感情的魅力所在嘛。”
汤煦盯着她看了两秒，“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你懂得还挺多的，哪儿来的经验？”
凌晓慧嘿嘿一笑，语气还挺得意的：“这可是我身为同人文写手的专业素养，在我的文里，你和陆柏清都分分合合过八百次了，我当然有经验。”
汤煦猛地咳嗽了起来：“……”
这对他来说还是太超前了一些。
上课铃声很适时地打响了，汤煦赶忙跟凌晓慧挥了挥手，说：“行了行了，快回去了，先不聊了。”
凌晓慧一边儿往自己的座位走，一边回头白了汤煦一眼，“切”了声：“刚才那么火急火燎地把我喊来，这会儿就要赶我走啊？”
等她走后，汤煦的手伸进桌兜，掏出手机，想要给陆柏清发条消息，手指悬停在屏幕前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发，再次把手机塞了回去。
道理汤煦都懂，但情绪这种东西很难完全受理智控制，他认可凌晓慧说的话，也知道站在陆柏清的角度上，他做的事情并没有错，但就是觉得憋屈，觉得心口闷闷的，像是压了一大块儿石头。
汤煦没有给陆柏清发消息，陆柏清也没有给他发，一整个上午，俩人的聊天记录都还停留在汤煦的那句“你敢发，我立刻就把你删了”上，于是汤煦更觉得憋屈了。
直到下午上学之前，汤煦坐上去学校的车，手机上忽然弹出了一条陆柏清的消息。
陆柏清：【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汤煦懒洋洋地倚靠在座椅上，回复他道：【找我干嘛？还我钱吗？】
陆柏清没有解释原因，只说：【我刚刚去你们班了，你不在教室，还没来吗？】
汤煦眼睑微垂，不是很想搭理他，隔了好久才回复：【我想在哪儿在哪儿，跟你没关系吧？】
陆柏清那边儿是秒回的，他给汤煦发了一张图片。
图片上是个纸袋子，就是汤煦送陆柏清围巾的时候用的那个。
汤煦：【？什么意思？你要把围巾还我？】
陆柏清：【不是，我做了一些东西，想要给你】
汤煦问他：【什么东西？】
陆柏清回：【解暑汤，还有自己做的糕点】
他又发了一张图片，是纸袋子里面的东西，一个保温杯和一个饭盒，是和汤煦送的围巾同款的蓝色，崭新崭新的，一看就是新买的。
陆柏清：【之前暑假咱俩一起上课，我记得你说很喜欢我做的解暑汤，但是后来没再给你做过，因为做起来有些麻烦】
陆柏清：【糕点是凤梨酥，那次你去音乐餐厅找我，我看你的菜单上点了两份这个】
一连几条消息发来，汤煦点开那张照片看了一会儿，才又回他：【那你为什么一上午都不回我消息？晾着我很好玩儿吗？】
陆柏清：【我知道你不开心，但不知道要怎么哄你，想了很久才想到这个办法】
陆柏清：【解暑汤的原料是应季的桂花和乌梅，很难找，我找了好几家店才找到，凤梨酥也是我自己做的，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
汤煦沉默了好一会儿：【你这不是挺有心的吗？为什么早上非得那样？搞得那么生疏，跟陌生人似的】
陆柏清那边儿同样沉默了一会儿，回复他道：【抱歉，是我习惯了】
陆柏清：【是我错了，我之前没遇到过你这样的朋友，一时没适应好】
汤煦拧了下眉，又想起早上那会儿凌晓慧说的话，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了。
但他又爱面子，不愿意就这么算了，还要嘴硬：【我马上到学校了，你在校门口等我，让我先尝尝你做的东西好不好吃，再考虑要不要原谅你】
陆柏清很自觉地顺着他递来的台阶往下走，回复他：【嗯，等你】
片刻，他又回了条：【还五分钟就要锁校门了，你最好快点儿来，别迟到了】
汤煦有点儿无奈地嗤笑了声，喊前面的司机师傅：“刘叔，麻烦开快点儿，我要迟到了。”
五分钟后，汤煦很顺利地站在了校门口，踏着预备铃进入学校。
陆柏清手臂上带着红袖章，把那个纸袋子递给他，说：“回去尝尝。”
汤煦没有回去，直接就地拿出餐盒，打开来看，里面码着整整一盒的凤梨酥，黄灿灿的，凑近点儿，似乎能闻到凤梨酸甜的香气。
陆柏清在盒子旁边儿放了小叉子，汤煦叉起一个凤梨酥，递到嘴边儿咬了一口，感觉外皮的酥软与内馅的酸甜，比起那次汤煦在音乐餐厅吃的凤梨酥，陆柏清做的更多了一分清爽，似乎还加入了别的香料。
陆柏清偏头看他：“好吃吗？”
汤煦两三口吃完一整个凤梨酥，含混不清道：“唔……就那样吧，凑合，有不少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