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初冬(56)+番外

晚上八点,夜笼罩大地。吴岳站在自家门前,感应灯一片黑暗,他握紧手里的钥匙,一动不动。

“你说什么?”吴岳皱眉看着秦萍,表情不悦。

秦萍说,“你不觉得他很古怪吗?这么小的孩子,半点小孩的样子都没有,他哪一点像小倩?他更一点都不像你!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种——简直像个怪物!”

吴岳平静看着秦萍,面容稳定、严肃,还有一丝冷淡,“抱歉让你失望了。在最开始接回初冬的时候,我已经征求他的同意与他做了亲子关系鉴定,我们确认是亲生父子关系。”

秦萍怔怔看着吴岳,半晌惨淡笑起来,“好,你爱自己的小孩,我明白,你就是这样的男人......”

“如果你想说他过于早熟,我也了解。”吴岳说,“这世上并不单单只有他一个小孩早熟。”

“早熟?”秦萍发出一声尖锐的嘲讽,她开始无法维持温和与矜持,她焦躁地在房间来回踱步,扶着桌子喘气,恨恨看向吴岳,“你知道他背着你做过什么事吗?他就是个——他就是个披着皮的怪物,他要害死所有人!他也会害死你的,吴岳!因为你们抛弃了他,这一次是赵倩,下一次就是你!”

吴岳脸色剧变,“赵倩怎么了?”

秦萍惨白着脸,鲜红薄唇勾起,阳光冷冷照在她扑满粉的脸上,一把嗓音因绝望而变得嘶哑尖锐——

“赵倩死了!”

吴岳闭上眼深深呼吸,拿起钥匙打开门。

暖光倾泄,吴岳反手关门,上锁。屋里飘着骨汤的香味,初冬从房里探出脑袋,轻快走过来,“怎么不回我消息呀。”

他伸手抱住吴岳,仰起小脸想亲一亲爸爸。吴岳把人抱起来,初冬就笑着搂住他,软软亲一口他的脸。吴岳把人抱进卧室,放在床上。

初冬乖巧坐在床边,抬头望着吴岳,眨眨眼睛端详男人的神情,抬手轻轻放在吴岳的裤腰上,手指轻抚过腰带扣,温声开口,“爸爸现在想要吗?”

吴岳握住初冬的手,力道不容置疑拿开。初冬愣一下,不解看着吴岳。

他的眼睛极具迷惑性。天生圆翘,大而盈润,充满可爱和纯真的质地,像十一二岁小孩透亮没有阴霾的眼珠,笑起来时更如早晨的花朵绽开,洒落新鲜的水珠。

这双眼眸的背后在想些什么心事?吴岳原本以为自己终于明白,如今看来,他还是无法真正理解。

“赵倩......死了?怎么可能——”

“是真的、是真的!那天小倩把我约到酒吧,她和我大吵一架,说我勾引你,可我......可我只是喜欢你,这么多年来我什么都不敢做,她怎么能这样指责我?后来我离开酒吧,可我不放心小倩,怕她一个人喝多不安全,就一直等在门外。我亲眼看到她从酒吧出来,她喝多了,摇摇晃晃的,然后就从楼梯栽下去......那天是晚上,可是我看到了,我看到初冬,他腿上的义肢,我不会认错,他就站在赵倩身后......”

秦萍剧烈发抖的声音在吴岳的脑海里反复回荡:“我看到小倩满头的血,初冬就一直站在那里,看着......”

吴岳回过神来,一口气提上嗓眼。他松开初冬的手背过身去,心脏在胸腔重重地跳,心想不对,他不相信。

初冬在他背后困惑地唤一声,“爸爸?”

吴岳转回身,盯着初冬,双目隐有血丝:“16号那天晚上,你在哪里?”

“我在家里,那天你回得有点晚,爸爸。”初冬担忧看着吴岳,“怎么了吗?”

吴岳紧按着鼻梁,声音∞青团年糕∞沙哑开口:“我问你,这段时间你为什么和秦萍走得那么近?”

初冬的表情发生变化。他淡下神色,眼眸垂落,双手平静交握放在腿上,“她总是联系我。”

“你把她往家里引,叫上我和她一起吃饭。你说不喜欢她,又让她在我身边晃。”吴岳感到理智正在从身体中飞快流失,因为初冬的冷静和不为所动,“你做这些,是为了挑起她和赵倩的矛盾?”

初冬偏过头,声音很轻,“是秦阿姨告诉你的吗?”

“回答我的问题。”

初冬垂着睫毛,轻轻吐出一个字:“是。”

吴岳感到血冲上头顶。

从在丽华大酒店那个混乱的夜晚开始,吴岳早有感受——初冬与任何一个普通的小孩都不同,他早熟得过分,笑容背后藏匿心思,胆大妄为,视道德和法律于无物,即使付出自己为代价也要达到目的。当吴岳回忆起更久以前,那时小孩所有看似纯真和懵懂的引诱,如今也打上一个巨大的问号。

“你有没有想过,他并非你的亲生骨肉?”

“他就是个披着皮的怪物......”

“他要害死所有人!”

吴岳站在初冬面前,身影如山笼罩初冬。他的声音低沉,“我最后问你一句,你如实回答。”

“赵倩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初冬倏然抬起眼眸,睫毛似惊飞的小鸟,让吴岳有一瞬的能够呼吸。但小鸟很快离开,初冬很快转过眼睛,背对着他面向墙,不再留一丝神情给他。

初冬的视线定定落在墙上,眼珠微不可见地抖动着。他陷入飞速的思考,在脑海中眨眼间构筑起密密的思维线条,线条飞快串联人物和事件,很快串起所有前因后果。他想自己接近了事情的真相,唯一没有想到的是秦萍比他想象得还疯狂,原来妒火竟是一把地狱的火,只要他丢进一滴油星,就能炸出这样惊艳冲天的火花。

他被捏住下巴掰过脑袋,男人低头看着他,目光充满令他着迷的怒火和痛苦,“回答我!”

构筑起的思维塔便在这样的目光中瞬间倒塌了。初冬怔怔看着吴岳,他可以说“没有”,然后献上可怜的理由要男人相信。但他曾在吴岳的怀里点头答应不再瞒着秘密,如今看来,他不该高估自己善于违背承诺的劣性。原本生命就是草芥,诺言又有什么重量?

可初冬看着吴岳通红的眼睛,他的思考停止,不能再继续。他看到吴岳的痛苦,于是也无法控制地感受到痛苦。他本只是想尝一口欲的滋味,试探一个从未见过的心,抓一个谁都想抓的人,谁想到会抓到一个名为爱的宝盒?

宝盒真是美好的珍品,收纳世界的光和暖,让他也不禁去追,一味望着光,忘记背后拖出的长长黑影。

那黑影才是他自己。

他想要宝盒,但心中恨意也深种,他想把恨都清理,让所有觊觎宝盒的人都消失,这有什么错?可他的爸爸却痛成这样,要他不得不艰难地望向自己的内心,看那里是否真的如此腐烂。

如果他撒谎,就再泼一层烂泥;如果他坦白,就撕开薄膜,给吴岳看一切。

吴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初冬,你看着我,说话!”

初冬从过往迷蒙的大雾中醒来,润泽的眼睛出神看着吴岳,渐渐落下一滴泪来。

“有。”

上一篇:出柜 下一篇:初恋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