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暂时压下不快,要事为先,问:“你确定他就是?”
蒋天瑜忙道:“家乡、年龄、长相都对得上,如果还不是,那只有整容了。”
“还有声音,”陶燕坤补充,“你找过他了吗,怎么说?”
蒋天瑜不自觉摇头,“当然没承认,不过看得出有点激动,表现反常。”
陶燕坤嗯一声,“我来试试。你先出去吧。”
蒋天瑜声音失去往日的灵动,“坤姐……我是不是搞砸了……”
“他那么抗拒,应该是有什么原因的。”陶燕坤接过话头,“我跟他以前关系还不错,他现在愿意呆我身边、听得进我的话,那就由我来问问吧,说不定他愿意跟我说。人大概是不会跑的,等安抚好他,你想告诉他什么到时再慢慢说。”
第23章 第六章
向也的课晚上七点开始, 再回静莲湾吃饭已然来不及。陶燕坤看上去忙碌依旧的模样,她让向也直接过去上课, 下课后再过来接她。
向也毫无疑心领命。
白天他特意观察,没有昨晚被跟踪的感觉, 但不敢掉以轻心,路仍是往人多的地方走。
下课回到创意园已是九点半,园区内依然没下班的公司, “绿光”那边是熄了灯,向也以为被放鸽子,大步跑过去看, 果然仓库紧闭, 二楼窗户眼也黑魆魆的。
白天的事让他想起冯耀月失踪那年,他才十岁, 有天她说要出去买条鱼,然后就再也没回来。起初继父还肯哄他,说阿妈过几天就回来。后来渐渐听到邻居不一样的声音,说继父又被女人抛弃了, 这女人之前不也是甩了老公带娃来这边的吗。继父只在风言风语里坚持了不到一百天,那日骗他一起到县城玩, 在福利院附近说要去尿尿, 可这泡尿大概能撒满一个池塘还没见他回来。福利院阿姨给他留了碗饭,第二日带他回家,结果可想而知,人去楼空, 房东在他们的租房内对着继父唯一留下的他的一堆诗集抽烟发愁,丧嚎:还欠一个月房租咋办哩。
就当他以为历史重演时,眼角余光瞥见咖啡店门口太阳伞下的人影,陶燕坤正坐在那里,桌上一盒开封的牛奶。
向也长长舒了一口,大步过去,埋怨自然而然,“怎么跑这来也不说一声……”
陶燕坤老神在在,“不说你不也找到了吗。”
向也坐到她对面的藤椅上,“为什么跑来这里坐?”
“省电。”
“……”
她拿着牛奶盒起来,问:“垃圾桶在哪里?”
向也默契接过,“我来。”然后问她,“我们回去了吗?”
昏暗里陶燕坤笑容更显暧昧,修长的食指摆了摆,“不着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神情和口吻太容易遭人误解,联想她去过的地方,向也心觉不妙。
“不是吧……”
呵呵。她憨笑。
向也说:“不去。”
“真不去?”
咋呼咋呼不理人。
“这回是带你上去。”
“……”
“走不走?”
陶燕坤已经伸出盲杖开路。
向也在后头不确定,“我也能上去?”
“你没成年?”
“我是说你一个女人带个男人?”
听到向也自称男人,陶燕坤不由乐了,“又不是公厕,还有男女之分么。”
“……”
陶燕坤和向也又来到“大遇”。
向也不动声色打量,不能表现太好奇像个土包子丢坤姐的脸,这里似乎比上次他打工的时候豪气许多,金碧辉煌流光溢彩的。
下了车陶燕坤便把盲杖收好,扶着向也胳膊,进店后自然而然挽上了。走路时不可避免地和她蹭到胳膊,春衫料子薄,隔着两层衣料清晰感觉到她肌肤弹性,周围恰到好处的流光溢彩催发饮食男女的情愫。向也有些心猿意马挠了挠肚皮。
进入包厢后陶燕坤让领班退下,酒已上好,陶燕坤摸到酒瓶,拔开塞子,找到酒杯倒酒。
“能喝酒吧?”
向也反问:“你能喝酒?”
陶燕坤奇道:“当然可以了。”
“你的眼睛……”
陶燕坤说:“你用眼睛喝酒么?”
“……”
向也静静看她倒了两杯,一杯往他那边推了推,“今天又是什么鸿门宴?”
“带你出来放松放松还怀疑鸿门宴,不识好歹。”陶燕坤塞稳瓶塞,“不过你既然这么认为了,要不要给你叫个姑娘?”
向也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醇酒烧得肚子暖烘烘的,人也活泛起来。
浪里浪气笑,“这里不是有一个吗。”
陶燕坤也不恼,又出指头摆一摆,“我是女人,不是姑娘。”
嗤。向也又喝一口,发觉口感挺可以,把一天的烦恼都顺没了。
“你不找你的小凯了吗?”
陶燕坤在欧式沙发上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松垮垮侧进椅背,面对着他,一腿曲起横放在沙发上。这副架势太有侵略性,简直把向也困在她和茶几之间。
在以为冒犯到她的时候,只听她幽幽地说:“我不还有小光吗。”
向也登时愣怔,而她依旧不疾不徐小小抿了一口酒杯,如真在看他似的。
勉强稳住声音,“坤姐,‘小光’又是谁呢,我是向也。”
早料到他不会乖乖承认,陶燕坤干笑,“不好意思,喝了酒脑子糊涂,认错人了。”
向也低头看杯子里褐色的液体。
“你讲话的声音很像他的。”
在陶燕坤身边的小半月,毫无破绽的自信让向也很快镇静下来。
“他是你的谁?”
“一个……让我看见就想心疼他的人。”
氛围因为她突然的剖白而微妙起来,向也设想过她愤怒、客套或漠视的态度,唯独不敢设想这样一个答案。
包厢隔音效果奇好,他们也没开KTV,倏然降临的寂静更叫他无所适从。
“那……如果你能再见到他呢?”
以为她会自嘲自己看不见,但陶燕坤出奇没有插科打诨,依旧那样静静对着他。
“想抱抱他。”
“……”
“问他这几年大概过得挺辛苦吧。”
“……”
陶燕坤暗叹一声,喝光杯里的酒,正准备欠身满上时,背后一股力量忽然锁住她的肩头,酒杯滚落到花纹繁复的地毯上,是向也从背后抱住了她。
此时的陶燕坤太不陶燕坤,是敛起锋锐的温柔似水,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这样的柔情,尤其与她冷酷时候的巨大反差,更加深了温柔的力量。
向也曾有心抵抗,最后强撑不住,心甘情愿地失守了。
“不继续装下去了?”陶燕坤声线又冷又硬,即将发火的前奏,然而她并未做一分挣扎,任由他越抱越紧。她往扣在他胸前的手打了一下,“想勒死我啊。”
向也略略松动,但却顺便把她那只手捡起,裹进手里。
他的呼吸化在她脖颈,有些痒,有些温热,他可能还是一层绒绒的髭须,或者把胡子剃了,她感觉不到扎痒。年轻人直率又炽热的感情,全融在他的力量和温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