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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时光正好(21)

十年前的江南小城,男孩和女孩在高中校园相遇,老旧的校园凉亭里男孩和女孩坐在一起,女孩趴在石桌上侧头看着男孩,满脸憧憬的讲:“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以后能有一个小院子,里面种了几株海棠,春天的时候能看花开秋天的时候能看结果,我能搬一张躺椅坐在树下看书,累了就睡个懒觉……”

“你这不符合基本国情,人多地少的哪里来的地方给你做小院子,再说了就你的水平会不会把海棠种死了啊?”男孩一边翻着汽车杂志一边懒洋洋的吐槽着女孩,丝毫没有发现女孩阴下来的脸。

“……你不刺激我你会死啊!”

女孩红着脸小声的尖叫,觉得不泄愤又伸手去掐男孩的胳膊,男孩吃痛的皱起眉求饶,却仍旧是满脸的微笑。

亭子外树影婆娑,没有海棠,只有高大茂盛的榕树,阳光从枝桠间透过,被切割成细碎的形状,这个午后显得平常而又安静,好像他们的岁月会这样平静的日复一日然后一直走到尽头。

可是后来,他们还是分开了,这一分别就是好多年。

男孩出了国,有一天他走在满眼陌生肤色的异国街头,突然看见一个相似的背影,瞬间全身僵硬继而拼尽全力想要去看一下那个背影的正面。

巴黎香舍丽榭大街上,他扶着雕花灯柱弯下腰来喃喃自语,“真是疯了,她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等到时间一天天过去,他好像伤口已经痊愈,轻易不再想起女孩的样子,只是偶尔,在听到熟悉的母语时会愣住,他好似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过家了。

他周旋于人群,逐渐在工作领域取得一席之地,他还那么年轻就已经小有所成,有美丽的女子明白的表现出好感,明明是该恋爱的年纪,他却好像没有了激情,他觉得,大约是工作把他的激情都用光了吧。

有那么一个暴雨的夜晚,他从雷声里惊醒,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俯瞰着窗外黑漆漆的世界偶尔漏出的光亮,恍惚记起刚刚好像做了个梦,好像他在参加一场婚礼,而新娘……是女孩……

突然间就呆怔在当场,好似被雨水浇过的冰凉感侵袭全身的模样,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那个女孩会为别人披上白纱欢笑与幸福都是因为另一个人。

天亮之后,雨停了,他匆忙的赶去事务所,没有工作,只交了辞职信,婉拒了上司的挽留,他说:“我要是还留在这里,也许就会错过一个人,我们还可以合作,但是错过了那个人是一辈子的事。”

他再次见到她时,距离他们认识的那个时候已经过去了十年。

在游人如织的古镇,他不期然的看见她,就算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原来的那个样子,清清淡淡的装扮,站在简陋的戏台边上看青衣水袖的戏子唱着那曲《牡丹亭》,微笑着目不转睛。

他站在不远处的桥上看着她,这十年好像只是一转身,她还是站在那里浅笑回眸的样子,恍惚间他好像又看见她对他笑着说:“你也在这里。”

他想起许多年前那个憧憬着海棠花小院子的女孩来,那时她也是这般闲适的笑着。

可是他只是看着她,直到戏都散了,直到她转身走开背影被青墙黛瓦的民居遮挡再也看不见。

后来,已经是盛夏的日子,他看着从旧时同学那里得来的电话号码犹豫许久终于拨通,“四季海棠要开了,你还喜欢海棠吗……”

那一头正在电脑前忙碌的女孩愣住了,好似多年往事忽然被打开,那个懒洋洋的说她想法不符合国情的男孩突然就跳了出来,面容无比清晰,好像是日日相对的熟悉。

一瞬间她就热泪盈眶,也不知道这些年到底是谁念着谁始终不肯走的太远,哽咽着笑他:“四季海棠不是要到十月才开得最好吗……”

“你不会不知道四季海棠常年开花的吧……”他还是似从前,喜欢善意的嘲笑她。

他们约在海棠小筑,已经花落的小区里树荫掩映,下一个春天,这里必定是繁花满枝不是只有四季海棠一种,就像是他们,就算分离多年,以后必定也会好起来。

他笑着转身,看见熟悉的人从远处缓缓走来,就像那年元宵时他们一起去猜灯谜时他不小心弄丢了她又回去寻却看见她专心的看灯的场景。

灯下穿着墨绣海棠棉袄的女孩,拂开了岁月的烟尘与眼前的女孩重叠起来……

叶锦珏在候机厅里坐着,本是无聊的看着电视,可是看到宣传片的开头就愣住了,脑子里轰隆隆的如列车开过。

凉亭,海棠,汽车杂志,对话,就连表情,都与几乎被她遗忘得彻底的往事如出一辙!

原来他还记得,她这样想着,心情一下子复杂起来。

覃念在宣传片结尾那句“每一次遇见都是久别重逢”里走上舞台,浅色衬衫的袖子挽到手肘,与人交谈时习惯的看着对方的眼睛,回答问题谨慎非常。

一开场,女主持就问他:“这部宣传片里没有海棠花花团锦簇的华丽,你会不会有遗憾?”

“有,”他笑着道,“因为那里有很多品种的海棠,像西府海棠垂丝海棠这些,它们的花都非常的好看。”

“宣传片的主题是遇见,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海棠小筑与大家的遇见其实也是久别重逢,肯定有人也设想过这样的一个地方,只是我们巧合的把它造了出来而已。”

……

他们聊起他的求学经历和生活,说起他的从前。

“我在中学的时候喜欢个女孩,跟大多数男生一样会忐忑不安,后来在一起了,又会时不时吵架,现在想想,那时还是很幼稚的……”

凌家成凑到叶锦珏跟前来,压低了声音道:“他以前真是这样的?”

“你不是男的?你没年轻过?”叶锦珏没好气的把问题抛回去给他,斜着眼看他摸摸鼻子坐直了身子,又把目光放回电视上。

“有人说,风光的背后不是沧桑就是不堪,你同意这句话吗?”

“……”他侧头想了想,甚至是低低的复述了一遍,“也许吧,可是风光这种东西,是别人眼里的,是不是真的风光只有自己知道罢了。”

“那你觉得你是属于哪一类呢?”

“我当然不会说自己属于肮脏那一类的。”说罢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其实连风光都不能算,但是很艰难倒是真的。”

“很艰难,这句话怎么理解?”

“因为你要是想做到最好,必然是十分辛苦的,而且在国外其他肤色的人种总会显得格格不入……”

现场一下子变得很安静,只有他的声音在回荡。

他笑着说在国外求学的困难,那些被排斥被看低的过往,说他第一次得到注意的提议,说他第一次被教授赏识,说他第一次获奖时激动得在下台后抱着恩师失声大哭,说他从孤身一人到高朋满座……

主持人问他:“听说您的偶像是日本的建筑大师安藤忠雄,现在您已经有了自己的风格了,他还是您的偶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