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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顾已铭心(55)

田遥的腰部被他压住,两条腿愣是踢他不到。她只有两只手可以挣扎,拼命想推开金伟全。金伟全扯过她一只手,直接用膝盖死死压着。田遥另一只手在地上拼命摸索,妄图抓到一两块石头。

然而地上不是松软的泥土,便是枯枝落叶,她什么也摸不到。

田遥只能弓起上身,脑门使劲往金伟全头上磕去。金伟全发觉她进攻,稍稍直起腰,侧头偏开了这一招。

“操——!”

金伟全怒气上头,捏住田遥的手掌,往手臂方向干干脆脆的一折。

“啊——!”

手腕处传来的剧烈疼痛,震得她手臂近乎麻痹。

那是她的右手,握笔的右手。

“我看你他妈的还敢反抗——!”

金伟全揪住田遥的衣领,使力往外一扯,田遥的牛仔短袖衬衫立马崩开了几颗扣子,露出胸前白花花的一片。金伟全瞧着,双眼瞠红,生生咽了一把口水。

金伟全正要俯身进犯,身侧灌木丛倏然沙沙作响。就在刚才他把田遥拖进来的缺口处,灌木丛被再度扒开,一道亮光扫了过来。

路灯光映出来人的侧脸,金伟全看见了,田遥也看清了。

那是一张并不陌生的面孔。

田遥心头燃起一簇小小的火焰。

“张驰,救命——!”田遥竭力嘶喊,拼命挣扎着,想从金伟全身~下出来,却是徒然。

金伟全拿手挡了一下光,张驰愣愣看着,并未上前,嘴巴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甚至缩了缩脖子,移开手电光,有往后退的架势。

金伟全一眼便看穿了这个包子,他怒吼一声。

“看你妈啊看!老子打~野~炮你也要看啊?!”

张驰又看了衣衫凌乱的田遥一眼,低下头,匆匆退出了灌木丛。

心头那簇火焰溘然熄灭,田遥咬着牙,忍着右手腕的剧痛,弓起身要咬金伟全的胳膊。金伟全再次看破她的伎俩,抓起她的头发想要把田遥拽回地上。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金伟全只是拽了那么一下子,田遥的整片头发,便被他拽到了手上。

金伟全登时愣住,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会是一顶假发,直到此刻,他还转不过弯来——他还在以为,他把田遥的头皮都扯下来了。

他看看手里毛乎乎黑兮兮的一团,这么拿在手里,纵然他是个男的,也觉得有些毛骨悚然的意味。他又看向田遥,只看了那么一眼,刚才的震惊立马变得微不足道。

第一眼,金伟全还以为看到了什么畸形的生物。

他从来没有见过长得这么惊悚的女人。

田遥头发剃短了,短得可以扎人。看上去不像尼姑,倒是像监狱里的重刑犯。

金伟全身~下那硬邦邦的玩意,登时耷拉了下去。

田遥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的力量有些微放松,她见机迅速抽出被金伟全压着的左手,拔~出裤兜里的钢牙手电,直直朝金伟全的眼窝扎去。

“啊——!!!”

田遥手上使劲,推开了金伟全。金伟全吃痛地捂着眼睛,发出怪鸟般的鸣叫,滚到一边。慌乱挣扎中,那支钢牙手电掉到地上,田遥也顾不上去捡,离开金伟全的掌控后,她托着受伤的右手腕,急急从灌木丛缺口钻出去。

头顶,是黑魆魆的天穹,像一个巨大的黑色幕布,包容了伤痛,也包庇了罪恶。

田遥坐了一辆摩的回到住处,忍着剧痛换了一件白色长袖T恤,又戴上那顶渔夫帽。出门的时候,她的额角沁出了一片凉汗。

楼梯的墙壁上蒙着一层极具沧桑感的灰尘,靠近地板的地方还被踩了许多鞋印。田遥走下去,一路往墙上蹭了好几次,知道白色T恤上脏兮兮的,跟在地上滚过一样。

田遥托着手来到市六医院急诊科,果然跟她预料的一致,温礼今晚值班。

温礼见到她,表情跟上次如出一辙,神色冷峻,眉头紧锁。

“小遥,你怎——”

温礼先看到的是田遥红肿的脸颊,而后,瞧见她两只手怪异的姿势,立马忘了后半句话。

“哦,楼梯灯坏了,不小心踩空了——”田遥低头示意自己的手,“好像断了……”

温礼二话没说,带着田遥去拍片、打石膏、拿药,一趟跑下来,田遥几乎没有半句呻~吟,也没有说话。但温礼看得出,她的脸色在一点一点变白。

打石膏时温礼抡起她的衣袖,田遥小臂上的一道道红痕赫然出现。

温礼顿住,“这些也是摔的?!”

田遥默默将衣袖扯下一些,“……你快帮我处理吧。”

一切弄妥当,温礼把田遥带到了他的办公室。

温礼拖过一张椅子给她,“小遥,这究竟怎么回事?”

田遥没坐,显然不愿久留,“我没事。”

“你搞得一身伤,还说没事?!你当自己是什么,铁人吗?!”

田遥很少见温礼发火,这会遇见了,她心里兜着别的事,也无心留意他的心情。

田遥神色淡淡,只说:“温礼,我说没事就是没事。”

温礼显然不能接受她这样的反应,紧抿着嘴巴。

田遥轻轻叹了一口气,“……如果早知道你这样,我宁愿去其他医院。”

温礼:“……”

田遥低头看了一眼被吊着的手,说:“我的手,多就可以复原?”

温礼静了一下,田遥不气不恼,安静等着他开口。

什么时候开始,田遥变成了这样。所有伤痛都自己扛,一声不吭。

温礼在思考这个问题。

也许是五年前那场事故,它像一道坚固的屏障,将田遥隔开到另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阴暗,冰冷,不再有鲜花,不再有赞美。

“阿礼?”田遥又叫了一声。

温礼觉得自己可能有点想通了,他不可能是将田遥从那个世界拉出来的那个人。

即便他愿意伸手,愿意使劲——田遥也不愿意将手递给他。

温礼回过神,看着那张平静得可以掩饰一切伤痛的脸。

“好好养着,三四个月吧。”

“三四个月……”田遥轻轻摩挲着石膏外的纱布,“那得到明年了。以后还可以拿笔吧?”

他很少见过田遥的这种眼神,带着害怕,又混杂着期待。

“可以的。”温礼说,声音坚定,有力。

田遥嗯了一声,说:“你今晚夜班,明天不上班吧。什么时候才上白班?”

温礼:“大后天。”

田遥说:“我再来找你。”

田遥跟他告别,走了两步,又转回来。

温礼抬眼,“怎么了?”

田遥说:“你有晓君的手机号码么?”

温礼表情有些僵住,“……没有。”

方晓君的确将自己的号码留给他,但是——他不肯记。

甚至,方晓君给他订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要是他肯记下她的号码,她就当他接受她了。

“知道了。”田遥没再说什么,离开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