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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顾已铭心(52)

陈景皓说:“……那你说是还是不是,就一个答案。我要听你说。”

田遥轻声说:“都过去那么久了,你问这个还有意义么。”

“田遥!”

以前,他叫她的名字,都是温温和和的,自带一股让人心尖一颤的柔情。而此刻,却像一把锐剑,从她的头顶直□□去,那种感觉,疼痛又冰冷。

“这就是你的态度?”陈景皓眼睛瞠红,“杨凯走了,你跟没事人一样在这跟我说没意义?”

他愤怒地看着她,然而掐断她最后一丝挣扎的勇气的,是他眼底的失望。

田遥眼前交替过两帧画面,那个女人挽着那个男人,高添添挽着陈景皓,他们脸上,无疑不是从容淡然的笑容。

只有她一个人是多出来的,站在远处怔怔地看着他们。

陈景皓的眸子还是那般幽黑,田遥看着他眼中自己,那么小小的一只,微不足道,像一抹尘埃,轻轻呵一口气便能吹掉。

“对。”田遥说,“杨凯走了,再也回不来了。我只坐了五年牢,根本没办法弥补一分一毫。”她声音很轻,每个字却说得一点也不含糊,“所以,陈景皓,你还是恨我吧。”

话毕,她笑了。

往后,每当陈景皓再想起田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她的这个笑容——阳光之下,诡谲又无力。

他常常在想,如果那时他能拉住她,后面那些事,是否就不会发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35章

市六医院附近的公园里有一条文化长廊,石头架子上三角梅纵横交错。田遥坐在长条石凳上,不时朝长廊近门那端张望。

没多久,长廊那端走来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他穿着白衬衫,衣摆收进黑西裤里,气质跟他穿白大褂时候一样,干干净净的。

田遥说:“你来了啊。”

温礼:“嗯,等久了吧。”

温礼手里拿着两瓶水,他笑了笑,把其中一瓶递给田遥,然后在她旁边坐下。两人之间不远不近,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没有。”田遥接过瓶子,拧开盖子喝了几大口。她的喉咙干燥得要起火,从盛辉国际过来,到现在太阳快下山,她几乎没沾过水。

听到她喝水的咕嘟咕嘟声,温礼低下头,轻声笑了。

长发披肩,跟她以前一样。

田遥放下瓶子,看向他,说:“你笑什么。”

温礼轻叹一声,语调轻而快,细听又发觉掺了点无奈,“难得你来找我。”

“……嗯。”田遥慢吞吞旋紧矿泉水的盖子,“我就来问你个事,不会耽误你很久的。”

温礼拧着盖子,闻言手上顿了一下,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呢。”

田遥愣了一下,“……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温礼从瓶盖上抬头看她,“什么事呢?”

田遥支吾片刻,低头看了好一会瓶盖,才低声说:“阿礼,你跟她有联系吗?”

温礼反射性地问:“谁?”

田遥侧头看了他一眼,那神情像是在说:“还能有谁。”

温礼思考着她的哑谜,手中转着瓶子,水都忘了喝。

“哦。”温礼顿悟似的,“没联系,很久没联系了,但——”

田遥的目光,随着这一个字,定在了他的脸上。

温礼说:“听说过一些近况,同学聚会的时候。”

“那——”田遥说,“他们这些年是不是一直都在一起?”

“他们?”

田遥眼神淡淡,又看了她一眼,脸上还是那个“还能有谁”的表情。

“……是的吧。”温礼说。

田遥说:“你一直知道的么?”

温礼:“……算是吧。”

田遥明白了,删去温礼的那个推测语气词“吧”,便是事实真相。

田遥哦了一声,看着碎砖铺就的路面,上面摊开支离破碎的太阳光,她看得有些愣神。

“我要是早点知道就好了。”田遥喃喃,“我今天……看到他们两个了。”

“……”温礼不知道该说什么,扭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水。

“他们要结婚了么?”田遥又问,她每问一句,胸口就像多缠了一道绳子,将她勒得越来越透不过气。

温礼摇头,“……不知道。”

“应该快了吧。”田遥说,“何嘉奕……嗯,也有三十多了吧,应该快了吧。”

那个名字说出口,比想象中的容易。也许是过了太久,那个名字,已经变成了一个遥远的符号,让人感觉不真实。

田遥还想说什么,在她开口前,温礼抢先道:“田叔叔上次跟我提了一下,好像——何家不是太同意。”

“是么。”田遥想了想,“以何家的家世,不同意也说得过去。何况她还——”她顿了一下,自嘲地笑了,“算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温礼听着,只觉得酸酸的,又有些沉重,分辨不出那是田遥的语气,还是他的心情,抑或是两者都有。

“你知道么。”田遥又忽然开口。

“知道什么?”温礼自然地接道。

田遥吸了一口气,胸腔像是堵满了东西,沉重又气闷。

“有时候我在想,这是不是报应啊……”田遥微微抬头,看着那些藤枝和绿叶,密密麻麻的一片,紧紧覆盖在石头架子上,隔断了外面的天。

一时的贪念,一路的曲折。

“小遥,你别这么想。”温礼说,带着他惯有的沉和,像在安抚病人。“就算你曾经做错过什么,也不该以这样的方式惩罚你。”

“是么。”田遥静了一会,忽地轻声笑了,她说:“阿礼,你还是没变。”

“什么?”

田遥说:“话说总得那么委婉。”

温礼:“……”

那件事上,我真的做错了。不然,也许现在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会是我。

田遥连自己也迷糊了,那个“他”究竟指得是陈景皓还是前男友。

如果那样,也许她也没机会认识陈景皓了。

田遥站起来,顺手拍了拍屁股上的灰,“阿礼,我先回去了。过段日子,我再来找你。”

这回,温礼像有所准备,只愣怔了一下,也站了起来。

“嗯,我送你到车站。”

温礼没有挽留,或许他也知道挽留无用,他只是陪着田遥走到附近的公车站,便挥手道别。

纵然他有那么点不舍。

“还有个事。”田遥走了几步,忽然停步回头。

“什么?”

田遥笑了,这个笑容,跟刚才任何的都不同,像是目睹了什么值得开心的事,自己也受到了感染。

“晓君人挺好的。”

“……”

温礼怔忪一秒,也禁不住笑了,有点无可奈克,又带了点小秘密被人窥破的尴尬。

田遥回到酒吧,依旧爬上天台,上面空无一人,只有那两滩还没被扫走的烟头。她掏出电话,拨下了田国成的号码。

她并没存他的号码,可因为号码用了太多年,她只需稍稍回想,便能准确无误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