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哭笑不得,这个鬼样子,是真心来接人的吗?
也许他的目光太有穿透力,周自南猛地抬头,看见是他,立马就迎了过来,“阿颂你来啦!”
他拉了拉女孩子的手,“哎,这是我发小明颂,你叫他阿颂就行。”
又对明颂道:“我女朋友,蒋文端。”
明颂见他笑容满面,语气也飞扬愉悦,显见是过得十分好,已经走出了当初和家里顶着干的时候的阴霾。
他再看蒋文端,年轻的女孩子素面朝天,眼睛大大的,直发,穿着白色的雪纺裙,清清淡淡的十分清纯的模样。
周自南问他:“我爸怎么样?不发火了吧?”
周自南可以来读法律,是偷偷改了志愿的,等到录取通知书都寄到家里了,家人才发现他做了什么,周叔当时就气得揍了他一顿,一边揍一边骂:“为什么要骗人?男子汉大丈夫,只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行事不能光明磊落,你还能做成什么?”
周自南任由他打,打完了他才说:“我就是不想去读军校,谁爱去谁去,我的人生凭什么让你们来操纵!”
后来爷爷松了口,再每人说过他什么,可是周叔自那之后就很不高兴,整天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到底还是有一口气没有消下去。
明颂听他这么问,就笑了起来,“怎么,脸好了疼也忘了?一年没回去,连电话也不打给他?那是你爸,他再生你气,还能不原谅你啊?”
“我这不是不敢么……”周自南听着明颂的责怪,有些讪讪的。
“父子哪有隔夜仇,我当时……老爷子不也就那样……”明颂顿了顿,继续道:“你脸皮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薄了……”
“是是是,十一的时候我立马滚回去负荆请罪!”周自南听着他的话,忙不迭的点头保证道。
晚上他们吃饭的时候周自南没带蒋文端,明颂问他:“你跟那……蒋文端,怎么认识的?”
“社团啊,民乐社的古筝演奏,艺术团和民乐社有合作演出嘛,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呗。”周自南喝一口冰镇啤酒,有些口齿不清的模糊的解释,彼时的周自南还在混迹于艺术团,不过是会弹个吉他罢了。
明颂皱了皱眉,“你不能吞了再说话?教养呢?”
周自南翻了个白眼,“这又不是什么社交场合,那么在意做什么,开心就好啦!”
“你告诉过蒋文端你的家庭背景么?”明颂突然问了一句。
他和周自南还有林琛三个人一起长大,三个人有着不同的性情,他年少老成,看东西总是先带了三分怀疑和审视。
反观周自南和林琛,一个是听话但偶尔爆发,一个是调皮捣蛋但其实很听话,似乎是南辕北辙,但都有个共通点,要是相信一个人就会毫不保留的相信,全无应有的戒心。
明颂时常会想,他们这样的赤子之心可以保留到几时,他们生活在那样的圈子里,耳濡目染都是坊间不得而知的“大黑幕”,他们怎么会还如此“单纯”?
周自南却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啊,她问过,我就说我爸是公务员,我妈是老师,说那么详细做什么,搞特殊啊?”
明颂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刚想完他对人无保留,他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看来他也还是成熟了不少,“没错啊……”
之后周自南十一的时候回了家,事情都已经过去,彼时林琛在读高二,听说他交了女朋友,非要去见见,元旦的时候就真的跑去了,回来之后对蒋文端赞誉有加,搞得大院儿里几乎人尽皆知。
长辈们都乐见其成,甚至还跟周自南说等毕业了就把婚给结了吧,明颂当时还不大相信他们真的能到那个时候,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连林琛也上了大学,他也毕业了,周自南还是和蒋文端在一起,明颂也就信了,一门心思等着给个大红包。
明颂没想到会有意外,就像煮熟了的鸭子也能飞一样让他惊愕。
那时周自南的大堂哥掌管着家里的企业,有个认识的美国人,他们都叫他山姆,他是做餐饮的,很喜欢中国文化,周自南因为堂兄的关系和他有些来往,一来二去的就和这个比他大了十几岁的美国男人混熟了。
山姆听他说山城风光优美又出美女,顿时十分心动,很快就行动了,这是山姆和蒋文端的第一次碰面。
明颂后来才听说在周自南没空陪伴蒋文端的时候,都是山姆流连在她的身边,他的风趣幽默和上流社会的优雅征服了这个年轻的女孩子。
那个时候周自南已经大四,他把大把的时间花在了师兄的律所,努力的想要实现自己那个“司法和民主”的梦想,难免就忽略和女友和朋友之间越来越暧昧的气氛。
他是怎么把蒋文端和山姆抓/奸在床的,明颂并不知道,当时没有问,事后也不敢问。他只知道当他连夜飞到山城见到周自南的时候,周自南正和蒋文端在拉拉扯扯。
他站在他们的身后,看见周自南低着头不言不语,蒋文端握住他的手腕凄凄哀求他的原谅,“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你那么久都找过我了……我是被他骗的……你原谅我……”
那个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哭得梨花带雨的,明颂却深深地感到了一阵恶寒,只觉得那张漂亮的脸真是难看到了极致。
她的每句话都在为自己辩护,错的是周自南,因为他没有陪他,错的是山姆,因为他把他骗上了床。
没有一句在检讨自己的所作所为,明颂当时想,她恐怕连周自南在忙着什么都不知道,满脑子都是风花雪月去了。
大四毕业,周自南回了H市,进了律所,开始打拼事业,最初的艰难和难堪过去之后,渐入佳境,收入有了,房子也有了,他长成了很多父母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可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明颂再也没见他像刚和蒋文端在一起时的那个周自南。
蒋文端跟着山姆去了美国,山姆再也没有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过,明颂不难查出,他的集团的市场份额被严重挤压,只剩下苟延残喘的份,谁做的,明颂想都不用去想就能知道。
可是这并不能消弥曾经的亲密爱人的背叛带给他的伤害,明颂记得刚回到H市的周自南,消沉、颓废,看不出一丝曾经意气风发的样子。
那一段时间,周自南学会了酗酒和抽烟,沉迷于夜店里灯红酒绿的颓靡,谁都没办法劝他回头,老爷子甚至都拿拐杖狠狠地打过他一顿,在床上躺了几天后,他又恢复了那个样子。
后来某天,他在房间里睡了一天一夜之后,突然就变了个人,刮干净胡子渣,理了发,然后他说:“我要去上班了。”
大家都无比惊愕,似乎是这时才想起,他还是个法学专业毕业的高材生,毕业之前就已经过了司考,业已考到了律师执照。
从那天起,周自南把自己丢进了工作,整日整夜的熬夜,突然有一天,周父有个同事跟他说:“老周啊,你家小儿子,现在做的很不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