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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言风月有时来(7)

苏慕言心想,她怎么就喜欢这个人了呢?

她又想起今天的惊鸿一瞥,他头发整齐,鼻梁上架着副平光镜,意气风发的模样,她一眼就看见还认出他来。

其实,在我们经历了很多突如其来的东西,比如荣誉比如挫折之后,才会想到,当时所说的非他不可不过是固执罢了。可是她想的再明白,却不论如何都改变不了。

只要那个人不出现在她的世界里,她就会日复一日过着平淡的生活,做着该做的事,像大多数人一样过这一辈子。

但是他一来,她就会发现,这样的生活,谈不上不好,但也没有很好,总是有种得不到的遗憾缠绕在周围。

下班回到家,苏慕言连做晚饭的心情都没有,烧了一锅水煮了个鸡蛋面草草吃过,洗了个热水澡,就躺在床上裹着被子不想动弹。

她睡不着,定定的看着床头的相框里的照片发呆,那是她第一次在路边采访路人时用手机自己拍的自拍照。

她设想过如果坚持下来,会有什么结果,可是她想不出来,觉得太难想像了,她觉得自己一定会在某一刻放弃,她越来越关心自己的生活和圈子,越来越不愿意去想社会怎么样国家怎么样世界怎么样。

这些从前关心的事,已经被街口卖油条的大妈会不会又涨价超市卖的肉新不新鲜这样的琐事替代了。

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围绕在身边的细碎小事,她终究成不了大记者,只能是小市民。

所以她和宋时来,一开始,就在背道而驰。

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会在一起呢?

她想,宋时来当年虽然说话狠了点,但至少说的是实话。

她后来见过为了少奋斗十年二十年而和女友分手再勾搭上富家千金的男人,每次见到都会觉得无比的恶心,她不相信宋时来对她的家庭背景真的一无所知,但他还是很坚决的拒绝他,就这样,已经比现下很多男人都要好了。

所以说到底,她还该谢谢他的坦诚的。可是,那样说话的男孩子,一点都不讨人喜欢啊。

第二天起床苏慕言就发现自己果然生病了,感冒来势汹汹,她的脑袋一阵眩晕,只好请了一天假在家休息。

中午时贺知非打电话回来,言明周五晚上要回家,特特声明要吃酱鸡杂,苏慕言哑着嗓子劝他:“这种浓油赤酱的东西吃多了不好,上次做了那么多你还没吃够啊?”

贺知非不敢告诉她他把那整盒的酱鸡杂都送了人他一口都没吃,只好哀求道:“就一次,就一次行么,阿姐你不知道我在学校可辛苦了……”

“你打住!你不要搞得我好像没在那里呆过一样好不好,学校的伙食再不好跟你什么关系,你不是一直不耐烦去食堂排队就去带外卖的么?”

“……那、那个怎么能跟家里比啊……”

苏慕言听见他语气有点委屈,心里一软就松了口,“给你做酱鸡翅好了,我做几瓶肉酱给你带回学校,要是菜实在不合胃口还可以凑合着吃一顿。”

“哎呀我就知道我阿姐最好了!”贺知非一扫刚才的不快,语气一下子就高兴起来,“那、阿姐你好好休息,我去打球啦!”

苏慕言挂了电话后一想到做肉酱的程序就后悔了,实在是有点麻烦,她有种打电话回头去反悔的冲动。

这次的感冒拖了好多天都没有好转,苏慕言不愿意吃药和打点滴,相信凭借自身的免疫功能会好起来,于是整天水杯不离手,拼命的给自己灌热水。

周五下午的时候她趁着经理外出的机会,和颜容磨了磨嘴皮子,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的时候就先偷溜了。

此时的超市里买菜的主妇们不少,吵吵嚷嚷的十分热闹。她拿着张清单推着小推车一样一样的选着东西。

鸡翅、瘦肉、排骨、虾、芥蓝……她好像恨不得把超市所有的食材都搬回去,好让贺知非一次就把下个星期所有该吃的饭菜都一顿吃完似的。

等她从超市出来时,两个大袋子拎在手里沉甸甸的,重力使得她身子微微往前倾,连脚步都有些踉跄。

下午的太阳没有下山的时候总是有些烫人,苏慕言热出了一身的汗,额前的些许头发被汗水沾湿,贴在额头上,看上去有些形容狼狈。

她好容易回到家,换了衣服后连水都没来得及喝就忙开了。红烧狮子头和肉酱要的瘦肉末要细细的剁出来,料理机打出来的没有嚼劲,虾要剥壳成虾仁,煮汤用的木瓜和花生要准备好……

流理台摆了一堆的盆盆碗碗,苏慕言手上的动作一点都不敢马虎,红烧狮子头是大菜,她留在了最后,把刚做好的蒜香排骨从烤箱里移出来,又急忙转身去把木瓜花生排骨汤炖上,把清炒虾仁也做好后,才开始动手去做那道麻烦的红烧狮子头。

她把猪肉馅和配料搅拌均匀后捏成一个个的丸子,入油锅炸好,尚留有底油的锅里加入了葱姜、八角、花椒和桂皮等香料,很快就有一股强烈的香气蒸腾开来。

又过了差不多四十分钟后,红烧狮子头终于可以出锅,它的香气和煮到一半火候的酱鸡翅的香味交杂在一起,弥漫了整个屋子。

钥匙开门的声音传进了厨房,苏慕言一边把手上的水珠擦在围裙上,一边走向玄关,“贺知非,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话音刚落,就看见大开的门口处站了两个人,贺知非,和宋时来。

她几乎是在电光火石间就明白过来,宋时来就是贺知非时常挂在嘴边的宋老师,但是她没想到他们会那么熟悉,熟悉到可以登堂入室的地步。

有客人来拜访,苏慕言应该笑脸相迎的寒暄,可是事实上,她什么也做不了,她好像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好像有很多的话要说,但偏偏一个音节都吐不出来。

她只是定定的站在那里看着他,双手在围裙上攥出了几道褶皱,想要转身却发现双脚似乎已经在原地生根一样不能动弹。

宋时来在看见她的时候也愣住了,这是他第二次见她。上一次,她穿着整齐的职业套装,踩着十公分高的高跟鞋在设计院的走廊上踩出清脆的声响。

这一次,她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围着一件蓝色的半旧围裙,笑着喊他的学生埋怨他回来得晚。

只是脸上的笑容在他们面对面的时候不自觉的凝固在了嘴角。

贺知非好像察觉到他们之间凝固的气氛,解释道:“有问题请教宋老师,一说就说得晚了,干脆请他来我们家吃个便饭,阿姐你不介意吧?”

苏慕言能说什么,她总不能说不欢迎让他走吧?

于是她只好扯扯嘴角勉强笑笑,“……啊、不介意,当然不介意了……”

说完转过身匆忙跑向厨房,把两个人丢在了客厅,反正宋时来有贺知非招呼。

多了一个人,苏慕言考虑到贺知非在吃饭这方面的战斗力,想了一下,在冰箱里拿出一条冰冻的鳊鱼放在水槽里让它自然解冻,转过身沉默着把做好的香辣肉酱盛出来晾凉准备装进罐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