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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燕/那位客人(61)

“随便炒了点,吃不惯改天还是喊胡嫂来吧。”常鸣解释说。

“哦……”预感又似乎被他敲碎。

晚饭仍然是午饭氛围的延续,不过是地方、厨子和味道不一样了。

常鸣先吃饭,靠在椅背上等着她,“慢慢吃,不着急。”

蔡堂燕匆匆扒完,站起来要收拾碗筷。

常鸣说:“放着吧,一会我来。”

她摇头,“这点活还是能干的……”

他便随她去,也站起来说:“外面草长太快了,我去剪一下。”

此时入夜七点半,常鸣推着轰隆的割草机借着昏淡的天光和墙头灯在草坪上龟速移动。要不是周围业户不常在家、树木浓密,估计早挨投诉了。

蔡堂燕也默默刷盘子。明明才开始恋爱,此刻的两人如七年之痒的夫妻,下班回家后相顾无语、各干各的。

不知是割完了还是累了,窗外噪音消失,蔡堂燕探头细瞧,只见常鸣和割草机并排呆在台阶上,常鸣手边一点猩红,像吸烟斗的老人与狗。

割草不过是接口,常鸣需要忙碌来掩饰自己的无措。他也跟别人谈过恋爱,但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意外,对这个计划外的小孩全然没有初为人父的欣喜。他并不讨厌小孩,如果是和蔡堂燕的小孩,心里接受程度比排斥大。但还是感觉太快了……

常鸣开始盘算自己有没条件要这个小孩,论经济别说一个,就是再多两个他也没问题,他很多同学在他这个年龄已经三年抱俩,就他和王琢谢雨柏他们还在瞎晃荡。他担心的是他爸妈那边,怕两老为难蔡堂燕,也怕蔡堂燕不能适应那样的家庭,但去他妈的——他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反正蔡堂燕是跟他在一起又不是和他爸妈。

常鸣又点燃一根烟。

蔡堂燕那边好像没什么亲戚,她也不愿回去的样子,那再好不过,没有哪个男人乐意打理七大姑八大姨的复杂关系,笑脸相迎还不是为了老婆面子。如果蔡堂燕真不想回去上学,那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

这边那边瞎琢磨着,竟然一次也没有起过不要这个孩子的念头。他自认算不上善人,但实在于心不忍……

心情渐渐轻松起来,直觉告诉他自己做对了选择。

手机震了一下,高中微信群里有人发了酒店广告,此人是个酒店经理,开始怂恿他们谁要十一结婚早点订酒席,还有少量名额,不然得排到元旦了。常鸣反常地点进去看,是本城相对高级的酒店,他有同学在那办过婚礼,谢雨柏还跑去当了伴郎,环境菜品和服务态度都不错。

“老同学有优惠?”常鸣早年是班群活跃分子,后来渐渐潜水居多,尤其这两年。这时闲着接了一句,没想群里炸开锅。

班长:“我去,常老板要结婚了?!?!”

长腿毛的文娱委:“真的假的?!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婚纱照呢婚纱照在哪里?嗷嗷嗷想看漂亮的新娘子!”

“楼上+1,不留照片不许走!”

王琢:“……”

谢雨柏:“我操鸣子你来真的?”

常鸣:“订酒席送新娘子?”

长腿毛的文娱委:“哇又溜粉常老板这是不对的啊。”

谢雨柏:“花痴。”

长腿毛的文娱委:“是哟,你吃醋啦?”

常鸣退回列表,谢雨柏又把刚才那句话私聊他。常鸣直接回复一个大兵抽烟的表情,把割草机推回库房。

第四十二章

床头灯开着, 蔡堂燕斜躺着看一本书,常鸣仔细瞅一眼封面, 有点眼熟。她把书两手拎起,展开提到鼻子以下的位置, 这样常鸣可以看清封面。

“从你那边拿的……”蔡堂燕说。

常鸣点头,说:“我先去洗澡。”转身拿了底裤和毛巾进浴室。

水声干扰了她的注意力,书捧了一会, 依旧停留在最开始的那一页。她将之合上,欠身放回常鸣那边的床头柜。她双手交叠搭在小腹上平躺着,静静看着浅棕色的天花板, 意识放空, 什么也懒得想。

常鸣洗澡并不因为他的腿而磨蹭,速度在蔡堂燕看来已算干脆利落。他拄着腋拐出来, 周身只着一条裤衩,特征赫然显现。上身还挂着细小水珠,在空调房里窜起凉意,他又从柜子里翻了一件短袖睡衣穿上。

常鸣坐在床尾凳擦头发, 蔡堂燕需要斜着眼才能看见他,角度别扭, 索性还盯着空白的天花板。

不久, 常鸣掀开薄被钻进来,床垫因他动作化为细浪,小幅度上下震抖着。

“发什么呆呢?”常鸣支起上半身看着她。

“没有。”蔡堂燕目光闪躲,两条胳膊缩进被子里, 侧身背对他。

“燕子。”常鸣也躺下,扳她的肩膀让她面对他,“我们结婚吧,小孩生下来……”

蔡堂燕表情冻结,仿佛听到不可思议之事,眼里出现比给他递报告单更恐惧的神色,并慢慢放大,直至整张脸看上去在害怕。

“……你开什么玩笑?”

常鸣自认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案,认真重复,手掌安慰地摩挲她肩头,“我没开玩笑,我说我们结婚吧,孩子生下来……”

蔡堂燕嘴唇张了张,寒颤让她好一会吐不出一个字,干脆一股脑坐起来,以俯视给自己鼓气,“我、我才二十岁,常鸣,怎么可能结婚……”

他的全面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带着训斥的语气,常鸣愣了一下,也跟着坐起来说:“二十岁够法定婚龄了。”

她猛然摇头,跟这样就能甩掉脑袋里的不快似的,“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可能再去照顾那么而一个……小东西,对不起,我做不到,我真做不到……”

常鸣把她抱进怀里,“没事,不是还有我吗,我跟你一起的,也是第一次,不会我们可以学,又不是傻子,还怕学不会吗。”

蔡堂燕挣脱出来,常鸣抱了个空,正愣怔着,她再次摇头,“不行,真的不行的,我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事没有做,我不想年纪轻轻就这么被一个孩子绑着,什么事也干不了……”

她两次提到年纪,常鸣这才醒悟年纪果然还是不可跨越的鸿沟,他已经到该成家安定的年龄,她才初入社会,对新机会跃跃欲试。也明白了蔡堂燕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愚钝,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只不过藏得很深很深。

常鸣也陷入为难,直觉告诉他得留着这个孩子,不然他们之间便彻底完蛋。她还年轻,等她想清楚要飞的时候,他会留不住她。

“那你把孩子生下来,我来养可以吗?”常鸣一番合计后无奈地说,十分大男子主义,但又别无他法,“你想回去读书也行,继续工作也行,孩子我来照顾,你可以继续做你想做的事,孩子不会影响你。”

蔡堂燕嘴角僵硬扯动,想笑又笑不出,“你觉得有哪个母亲能彻底放任自己的小孩不顾吗?”

这话把常鸣彻底堵住,蔡堂燕的确不像冷情之人,不然也不会在他无家可归时收留他。此刻两人情绪高涨,互不相让,实在不适合促膝相谈。常鸣只做好自己的心理准备,从未预设她是不打算要这个孩子,心里说不出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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