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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燕/那位客人(16)

“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忙,请稍后再拨。”

电话被挂断。

即使陌生号码,钟叔也不是会随便挂电话的人。常鸣等了一会,没有回拨,再打过去,关机。这便耐人寻味了。

常鸣第二个打给王琢,电话很快被接起,常鸣把手机夹到肩膀和耳朵间,歪着脖子说:“王琢,是我,常鸣。”

“哟,鸣子,老王在给我做菜呢——”谢雨柏的声音混着球赛解说的杂音,“你在哪呢,这哪个妞的电话?昨晚还以为你早早回家休息呢,没想到啊没想到。”

碎屏的边角正好贴着耳廓,他似乎感到漏电的刺麻。

“喊王琢讲电话。”

“哟,跟我讲就不行啊,我还怕昨天唐昭颖订婚你想不开,打算给你专业心理辅导——”

谢雨柏声音戛然而止,换上王琢平缓的声音:“鸣子,出什么事了?”

谢雨柏插科打诨最在行,救命时刻还是王琢比较靠谱。

常鸣骂:“操,我现在在医院,区人民医院。”

歪着脑袋气息不顺,常鸣的咒骂比平日气势萎靡许多。

“什么?旧伤复发?——声音调低点,鸣子在医院。”后半句显然是对谢雨柏说的,那头的电视倏然静音了。

王琢开了外放,谢雨柏插话,“咋的了,咋的了这是?”

常鸣说:“昨晚我到这边附近就让钟叔自己回去了,下车不久就被几个人跟上——”

谢雨柏打断他,“你跑那边干嘛,不是早八百年就搬家了吗——哦,日,我懂了,你他妈搞故地重游啊——我说鸣子,咱们能别那么娘们矫情好吗?人都要嫁了你还惦念着啊!”

常鸣:“……”

王琢应该把他扒开了,说:“你没事吧?伤哪了?我和阿柏马上过去找你……这谁的手机?”

常鸣说:“你们先去我家看看,我的身份证钥匙都被抢走了,我怕有人找上门,还有钟叔也联系不上……”

王琢思忖片刻,“那我去你家,让阿柏过去找你。”

常鸣制止,“……不用,不用过来。我在这边碰见个……熟人,可以帮忙。你们有事打这手机。”

谢雨柏不甘充当路人甲,又道:“喂,鸣子……你不是吧——”

那边挂了电话。

王琢抽走手机,说:“鸣子估计现在不想让咱们看到他。”

谢雨柏:“为什么?”

“你挂彩时候想被人看见吗,尤其像你这种只会哪壶不开提哪壶的。”

谢雨柏嘴硬,“我让他直面人生的惨淡才能奋发图强我有错吗?”

“鸣子自尊心强,你偶尔也照顾一下他的心情,别老提唐昭颖,也别老提他的腿,尤其他不敢开车这心理阴影。”

谢雨柏陷入思考的哑然。

“嘿,这也不能那也不能,咱仨认识多少年了还忌讳这忌讳那的。”

王琢解开围裙服要出门,回头用手指警告地指指他,一时又拿不准台词,谢雨柏握住他的手指,说:“鸣子大老爷们一个哪有你说的那么脆弱,走吧走吧。”

这边蔡堂燕已经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听着里面没了咆哮才进去。

“常先生……”蔡堂燕在帘子外先喊了一声,像清洁阿姨进男厕前问里面有没有人一样。

沉思的常鸣一时无应答,等人进来时才发觉,故作镇定地坐直腰板。

蔡堂燕架好床上桌,一碗打包的白粥和小菜放上去,“不早不晚的,食堂没什么东西卖了……你先吃着吧,开晚饭我再去看看。”

常鸣看看桌板又看看蔡堂燕,依旧沉默。

“要……帮忙吗?”看样子是不方便自己吃的,“……你要喝水吗,要不给你先打点水……还是……算了。”蔡堂燕的外套盖常鸣脏了,只穿一件薄长袖,她抱着一条胳膊,半是尴尬半是冷。

常鸣跟要看穿她的伪装,盯了她好久。

“蔡小堂,我怎么发现跟你特别有缘分啊,每次见到你不是爆胎就是挂彩。”

第十一章

上回爆胎,常鸣吼了她一句是不是想害死他。这会儿语气森然,可能想制造一股威势,但失败了,颓靡的样子暴露惊弓之鸟的本质。

蔡堂燕没接话。她与常鸣交流实在不多,很难摸准他的路数,怕讲错一句话又触霉头。

那边常鸣也在观察她。蔡堂燕这人嘴巴笨拙,不灵醒,要是真想来他这边试探点什么,也许换个会勾人的妖精更合适?起码男人都喜欢奉承,被吹捧得飘飘然了,一不小心便说溜了嘴。

常鸣转开眼,“……护工多少一天?”

“嗯?”蔡堂燕不适应话题跳跃。

“问你呢。”

照顾她妈时她打听过,保守说:“一百吧。”

“回头算给你。”

“啊……”

那头回应的沉默是叫她自己消化。

蔡堂燕老早感觉常鸣喜怒无常,上一秒春风和煦下一秒电闪雷鸣,她不明白一个人伤到住院的程度为什么不通知家人朋友,偏要她这个近乎萍水相逢的人来照料。她没有信心给常鸣建议让他换人,而且他应该有一百个借口来堵她。也许除了近乎执拗的自尊心,没有其他可解释,对她这个误打误撞窥见他残缺的陌生人,常鸣是破罐破摔的。

“……但是我每天下午四点要上班,只能干半天。”

常鸣说:“那就半天。”

他们之间显然常鸣占了话语主导,他一沉默,帘子围出的小小空间也寂静下来。蔡堂燕的手机在他床头,不然还可以装忙,两手空空无所事事便不能忽视对面的人,他眼神定在一个地方。

常鸣瞄着桌板。

蔡堂燕:“我喂你……吧?”

常鸣:“嗯。”

蔡堂燕把椅子挪近,粥已经温了,她用塑料勺子刮了一勺,送到他嘴边。

常鸣只坐得比她高一些,她找他的唇时那双眼睛也跟着进入视线范围。常鸣的眼睛比她的大,睫毛翘,眼瞳黑,挺漂亮,难怪钱冬薇会那样形容他,但被一直盯着就不自在了。蔡堂燕故意忽略,然而轮廓还模糊在那,无法避开,像宣纸上很淡的水墨印记。常鸣的嘴唇也不逊色,不薄不厚,唇形清晰,被粥水润出温柔的红色。

蔡堂燕连喂了几口白粥,常鸣提醒:“菜。”

“嗯?”她以为在叫她。

常鸣眼神指向另外一个打包盒,蔡堂燕恍然,从那碗香菇蒸鸡肉里挖了一块鸡肉送他嘴里,鸡肉太大块,菜汁从嘴角漏下,她用勺子刮上去,还有几滴流下,下意识就伸手去接了。完了擦擦手,又要继续喂,常鸣把骨头顶出来,只好递盖子过去。

常鸣吃相比蔡堂燕认识的男人斯文,也可能是无法自己动手,不能风卷残云。即使与一个人交谈再多,等见识到对方吃相时,观感会变得微妙,因为接触到最生活化的一面,觉得亲切了。而对常鸣和蔡堂燕这样亲密过又剑拔弩张过的人来说,便十分暧昧。

这可不是好征兆。蔡堂燕努力摒弃杂念。而常鸣看她跟提防敌人的枪口,不放过任何细微动作。在两人不明不白的关系里,还是他占了上风,虽然他的状况落了颓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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