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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坠网(139)

夏以酲想象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在蛋糕店里小心翼翼又懊恼万分的样子,不由得笑起来,“我很喜欢。”

习隽野:“真的?”

“嗯,当然。”夏以酲凑近闻了闻,奶油一向令他恶心,这次却没觉得多难受,心情直线上升。

习隽野松了口气,把蜡烛插上,用火柴点亮,“许个愿吧。”

夏以酲看着蛋糕上的“24”很不满意,“你怎么不给我弄个18啊?”

“……?”

“我这脸像24的吗?”夏以酲撇嘴,小火苗在他眼亮起微光,“永远18岁懂不懂啦?”

“……”不懂,过生日不是实事求是吗?

“算啦,下次吧。”夏以酲闭眼许愿。

习隽野听到“下次”,嘴角扬起,张口想答应,可想到二人如今的现状,笑意减淡。

夏以酲的愿望好像挺少的,一秒就许完了,“呼”的一下把蜡烛吹灭。

“许的什么?”习隽野问。

夏以酲不满,“愿望怎么能说呢?说出来就不灵了。”

他低头找盘子和刀叉,“快给我切一块啦,我要尝尝味道。”

习隽野给夏以酲切了一块,目光灼灼,期待他的反应。

夏以酲插了一块蛋糕放进嘴里,甜腻的奶油质地在舌尖化开,浓郁的草莓味占据口腔,明明是很甜的味道,可是心里止不住的恶心,心脏传来尖锐的疼痛。

蛋糕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记忆深处被尘土掩埋的苦楚,“咔嚓”一声,魔盒开启,当年分手时的痛苦顷刻间席卷过来。

“……呕——!”夏以酲无法忍受,慌乱地将蛋糕放在一边,扭头干呕。

他晚上没吃东西,吐了一阵也吐不出东西,更多是心理上的不适。

习隽野脸色一变,放下东西蹲在夏以酲旁边帮他拍背。

夏以酲的胃里和食道痉挛,额头冒出冷汗,一只烦躁的手掌强势地插入他的指缝,制止了他掐自己。

夏以酲干呕了一会儿,喘着气靠在椅背上,看到习隽野晦暗的双眼,心里咯噔一下,慌张地解释,“不……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蛋糕的原因,是我……我的原因。”

他嗓子本来就哑,干呕一阵后更说不出话来,开口火辣辣地疼,可他顾不得,不想让习隽野误会。

习隽野沉默地注视夏以酲一会儿,抬手擦去他眉尾的汗珠,“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夏以酲嘴唇发白,手指又冰又凉。

“吃不了蛋糕,是什么时候的事?”习隽野缓缓问。

夏以酲瞳孔猛缩,呼吸停滞,“你……你怎么会……”

这些年他一直藏得很好,就连楚寒都被没发现。

当年他把巧克力蛋糕塞了满嘴,说下分手的话,回酒店后就吐了。

吐得昏天黑地,胃里翻江倒海,他趴在马桶边一个劲儿地劲儿地干呕,一副要把整个胃都吐出来的架势,眼泪鼻涕同时涌出来, 食道反复抽搐,苦不堪言。

第二天他发起了高烧,一向讨厌去医院的人独自去买药、挂水,又担心习隽野受了刺激回去找他,输完液后马不停蹄地赶回出租屋收拾东西,拖着滚烫的身体去找楚寒。

曾经楚寒说过如果执意和直男交往,以后别哭着去找他,但真见了夏以酲这副憔悴的样子根本不忍心让他流落街头。

从那以后,夏以酲就吃不了蛋糕。

曾经最喜欢的食物成了令他恶心的阴影,刚开始那会儿闻到奶油的味道就受不了,嘴里反酸水,无法忍耐的恶心萦绕心头。

后来慢慢好了一点,勉强能闻,却还是如法入口。

夏以酲深知这个和怕黑一样是心理因素造成的,但他从来没有去看心理医生的打算。

———吃不了蛋糕就吃不了,难受就难受。

习隽野在那么大的压力下都没有提分手,他却主动提出来,这是应有的代价,活该承受。

只是夏以酲想不到,自己明明藏得这么好,为什么习隽野会一眼识破?

朝夕相处的人识破就算了,他们五年未见,重逢后也没有多少相处的时间,就因为他吃一口蛋糕作呕的反应?

夏以酲愣愣地看着习隽野的脸,他背光蹲在面前,面孔浸没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握着夏以酲的手一寸寸收紧。

“那年除夕夜,”习隽野的声音像被粗粝的沙子磨过一般沙哑,“我去看过监控。”

———重逢之后,这是第一次提起曾经。

他们以为只要不提、只要目光永远朝前,那些在灰败日子里折磨出伤口就可以当做不存在,曾经欢笑和泪水一同尘封进不见天日的海底,被名为时间的利刃腐蚀,肉体随之腐化,只剩一个行尸走肉的躯壳,麻木漠然地走过余生。

可事实证明,他们错了。

就算只字不提,深可见骨的伤口依旧会痛,过去种种从未遗忘,只是放在最安全地方,化为珍贵的宝藏而已。

夏以酲眼睛通红,刚才干呕了那么久,被刺激出生理泪水,这会儿因为习隽野一句话,眼泪滑落下来,带着温度的泪水砸在习隽野的手背上。

“我去了你呆的厕所,看到了没有收拾的蛋糕盒子。”习隽野抬手擦去夏以酲的泪水,“我也吃了,巧克力又甜又苦。”

夏以酲的泪水没有被习隽野止住,反而越流越凶,嗓子充血沙哑,“你……你吃我剩下的,不恶心啊?”

“不恶心,”习隽野眼底闪过一抹钝痛,“你的东西都不恶心。”

夏以酲哭得厉害,死死抓着习隽野的手,痛心又无措地喊他,“习隽野……”

“这些年我有看你直播,你刚成立工作室的时候,助理端着蛋糕给你,你笑容有些勉强,后来一口都没吃。”习隽野的指尖湿润,带着泪水摸上夏以酲赤红的眼尾,“以前你很喜欢在微博上发各种蛋糕店,这五年来一次也没发过。”

“你在关注我?”夏以酲已经快说不出话,声音抖得厉害。

“有的,一直在关注,”习隽野的身体好似被倒进硫酸,五脏六腑溃烂模糊,嗓音低沉,“想看你过得好不好,担心你过得不好,又担心你过得太好。”

夏以酲痛哭流涕,泪水不断落下,眼里还蓄满泪水,让习隽野的面容变得模糊不清,“为……为什么……”

习隽野沉默许久,眼底难掩落寞,声音很低很轻,“怕你过得太好,把我忘了。”

理智告诉他不应该再来招惹夏以酲,可是感情忍不住。

习隽野清楚他们没有复合的可能,他身上经历的东西会把夏以酲吓跑的。

尽管如此,仍然想给夏以酲过一个生日。

哪怕一个也好,哪怕这是最后一个也好。

这是他欠了夏以酲五年的。

夏以酲再也忍不住,倾身过去抱住习隽野,胳膊紧紧地圈住他的脖子,满脸泪水流进习隽野的领口,像溺水地抱住唯一浮木。

“习隽野……习隽野……”夏以酲字字泣血,“我好想自私一回,好想和你在一起……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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