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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家[民国](98)

她最起码要摸摸男方的家底儿是不是,“令公子是大婚后——”

“哦,这所院子呢,他父亲已经买下来了,住习惯了,家里人也少,便没有买大院子,要是后面住不开了,自然换别的房产去。”

东厢房便收拾出来,做婚房正好。

有房就行,也有一份正儿八经的差事,这样才像话,不然她上门,拿什么跟女方提亲呢。

现如今也不能盲婚哑嫁了,都是文明婚姻了,她为什么大媒当的好,一个是认识人多有路子,一个实在是会安慰人,“您放心好了,这样一门好的婚事,再没有比这样更般配的了。”

宋旸谷送二太太上马车,眼巴巴地问二太太,“父亲说给多少钱?”

二太太一把扯着帘子拉起来,冷笑,你也有今天。

这也是你该问的事儿,这么大的儿子,好似是第一次开口要钱,今年好像眼里面才有钱一样,还知道结婚需要钱了,真是稀奇。

帘子又被拉开,宋旸谷露出来一点儿笑,他也知道求人得好脸色,“母亲——”

二太太实在受不了这样,宋旸谷一点点不一样,她就觉得新奇且心疼,不忍心他一点为难,“钱紧着你用,你想怎么结婚就怎么结婚,要去国外游轮蜜月也可以,去上海那边买东西也更好,顺便看看你父亲。”

“他在英国购置地产给你当新婚礼物,还帮你订一台车子,家里的收音机手表电话,他全部托人运过来,一切只让你们在北平成婚!”

只是这些,她没跟媒人说,想看看女孩子到底什么样儿的。

宋旸谷就放心了,马车走出去老远了,还在那里目送。

把袖子卷起来一点儿,有钱就好办了,他的工资,好像六月份的时候就已经用完八月的预支了,如今九月份已经预支完今年的额度了,养家糊口确实不容易,他如今还帮人刻章补画儿。

只是文雅又舍得花钱的人越来越少了,大家有钱宁愿换金条。

二太太马车从老袁大人门前过,家中治丧,外面的日本人已经撤走了,一片缟素,门前罗雀。

宋姨看了很久,老袁大人的府邸占了半条街,这另外半条街,曾经是宋府,后宋遵理坏了事儿,宋府荒凉起来,便给老袁大人充当公府了。

老袁大人的死因,很成谜。

扶桑看着报纸,上面直言不讳地说是日本人干的,日本人从进城开始,第一个围起来的就是老袁的府邸,老袁从此便没有公开露面过。

中国人的婉拒非常的含蓄,像是柳先生不想给日本人搭戏台子,像是老袁大人不愿意充当日本人的傀儡一样,他们都选择一个词语,叫闭门谢客!

可是日本人不大懂,恬不知耻也不想懂,天天派人游说老袁大人,威逼利诱甚至是不允许出去采买,后来舆情太难看,老袁大人态度非常坚定。

根本不给日本人面子。

小荣把桂花跟老马一起挪到窗子下面去,扶桑喜??x?欢桂花香味,从窗户缝隙里面都能钻进去,她半开着窗户,小荣喊她,“别看了,歇歇眼睛,你不要再伤了眼睛才是。”

扶桑点点头,报纸递给他,“你觉得是日本人吗?”

小荣恨得咬牙切齿,北平人来人往,恨得人太多,丧心病狂的事情也挺多的,但是像是日本人干的这些事儿,能像日本一样引起公愤的,历史上看看,也就这么一个国家了。

真的是什么缺德事儿,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出来的,什么烂心烂肺的事情,都不够他们干的。

街坊邻居们意见都很大,政治新闻对他们像是日子一样,小荣记得柳先生说的,“他们都说了,老袁大人只是嗓子眼咳血,胸口有点闷,要请大夫去看,谁知道日本人不安好心,带着他们的军医去的。”

“这明明是内科的病,慢慢调理就是了,谁知道日本人非说是嗓子食道里面的病,用刀子划开了,血都喷到墙上去了,谁都不给进去,日本人马上就走了。”

老袁恨日本人,日本人难道不恨他?

如此德高望重的一个人,直接杀不敢杀,留着吧,又实在是小心眼,觉得得利用一下,不能占便宜就觉得自己吃亏的一个民族,然后绞尽脑汁想利益最大化,非得逼着老袁当傀儡,在北平主持大局,把北平市民驯化成为日本国民。

老袁八辈子不干,那日本人就只好玩阴的。

老袁胸口闷,日本人直接把家里人拦截在外面,军医拿着手术刀对着食道就去了,从里面往外捅进去。

家里人止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摁着伤口没一会儿,人就咽气了。

老袁是活生生给日本人虐杀的。

日本人不承认,国际上发文哀悼,还送花圈儿了,袁太太追悼会上直接就说了,凶手就是日本人,直接用刀划破老袁的主动脉。

南北局势之间,已经到了节点了,战事一触即发。

一分一秒都紧张,北平最多的,是日本人怎么禁止也不会消声灭迹的报纸,你封了报馆,那我就偷着印刷偷着卖,你所有东西没收了,那我就简陋地小广告,大字报。

越是这样混浊的年代,言论自由反而格外地高,信念反而更坚定一些。

那报纸画面,小荣不敢看,他本来就不喜欢看报纸,最近看报纸就心里面发怵,发紧,全是不好的事儿,看的人挺紧张的。

局势太乱了,所以他每天想法就很坚定,“乱世人命贱如草,依我看啊,姑奶奶说得对,宋家好歹家大业大的,真要是不太好了,你们就离开北平,去上海,这事儿我挺愿意的。”

“咱们啊,得做最坏的打算,真到了那一步,北平要是保不住了,日本人拿着我们下马威的话,你得跑,你不至于连个退路都没有。”

“这门婚事,乍看听别扭的,其实仔细想想,已经很不错了,你无非就是看少东家不顺眼,没事儿,看习惯就好了,这婚事多看看就不别扭了。”

全是老一辈儿人的经典哲学,你去相看一个人很丑,那人家不是丑,是你乍看不习惯。

你觉得别扭,没事儿,熟悉就好了。

为了撮合一对儿,他们安慰劝导人的理由有一千一万个,只要能成就行。

等着二太太带着媒人一早上门,这一万个理由就成了一亿个必嫁的理由了。

二太太坐着,小荣站着,他一点点说,二太太才知道其中的猫腻,原来是先前府里的下人。

这要是在先前的时候,这样的事情根本就不能发生,这样的两个人,除非宋家败了,败的宋旸谷大伯跟他父亲都没辙儿了,才能有这样的事情。

喝茶淡淡地想着自己的儿子,瞒的真好,难怪昨天不说人家家世呢,糊弄过去了给他,这就是他最里面的大家闺秀,名门之后。

二太太觉得自己但凡硬气一点儿,就应该起身走了,可是家里面不是有个冤种,她儿子看中了不是?

最起码见见人的,等一盏茶的功夫,扶桑进来,她头发不是很长,一点点卷发散开,是的,她在上海之前很时髦地烫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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