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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家[民国](78)

扶桑这时候就话很少,她问的很随意,“法币呢?”

法币是印刷的新币,参考法国人做事,大家习惯叫法币,西化的程度越来越高。

金经理涛涛不绝的介绍,他很为扶桑着想,“我不说您也懂的,所以我不会乱讲话,现在在你面前讲的,是我出这个门之后不会对外面人说的话,法币方便,流通面越来越大,用起来也方便,可是关键的问题是,政府没有钱,您明白我的意思吧?”

新政府没有钱!

如今要打仗,要各种开销,他的钱不够用会怎么办呢?

那就是通胀!

会不停地印刷,扩大发行量,那么你手里钱可能就不值钱了,它会随着印刷量的增大而贬值。

咖啡正好到,扶桑一下就闻到香味了,接待室一下子安静下来,她看着上面圈圈的拉花儿,她很喜欢这种味道,但是喝起来的话,还是茶好喝一点儿。

金经理想着跟小荣多说几句,但是小荣不接话,他就是笑,“我不懂,您跟他说就好,我不是这块料儿。”

他会算一点账,但是今天听扶桑跟金经理说的这些现代经济,他跟不上,也听不明白,太宏观了。

谈很久,小荣走的时候咖啡已经换三杯了,果盘点心都有,最后听扶桑站在大厅里面,“金经理,那您看看,我们这样的客户有没有东西啊,听说上海西商交易所那边,都送面粉呢,精细白面粉。”

金经理说实话,一下午给她安排的头大一圈儿,没办法,你在说的时候这个人确实也在仔细听,她很擅长听别人说话,问的时机都在点子上,让你忍不住多说几句。

然后说着说着,话题就不是他带节奏了,全成了人家的节奏了,他是想着让扶桑存成银元的,汇兑成银元,这国内确实白银流失很严重,汇兑成白银要划算,比法币划算。

可是扶桑问来问去,最后她存成了铸造黄金,威廉二世??x?的20金马克,德国的雕刻专家和造纸技术非常的精细,小荣看了下样本,觉得比马蹄金精致许多。

金经理也不是很搞得懂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计较两袋面粉的钱,他让人提了两袋面粉来,“要送家里去吗?”

“不用,有马车。”

金经理点点头,亲自给提到外面马车上去,真的,很愿意跟这样的人做朋友,因为她确实有胆魄。

看着人走了,接待室里的女侍应嘟囔,“好小气,临走还要面粉,也不知道给小费。”

金经理看她一眼,“你知道她兑换多少日元吗?”

女侍应只倒咖啡,来来回回好多杯,里面讲什么她不清楚,金经理既然做国际银行的,自然也很遵守保密规则,他只是讲一句,“听说日本去年的军费财报,占到国民开支的七成,按照一比五汇兑成美元,要21亿美金。”

21亿美金,1盎司金兑换25美金,他惊讶的不是荣师傅的遗产,是扶桑的日元。

她在客户资金来源里面写的很清楚,东京交易所投机所得。

但是金额的话,如果不是他亲自借贷的话,也看不出来一个临走要赠品的人,会有2500万日币,折合美金汇兑500万美金。

这是什么样的天赋跟运气。

她翻了十五倍!

金经理找出来报纸看,看到橡皮的交易波动线条,已经开始往下跌落了,过了交易时间点,大家都知道是个泡沫了。

买期货的,到世界拿不出货来,只是一个劲在非洲画大饼,现如今动荡,再好的饼也该熟了,却拿不出来东西,只能泡沫。

你看,有人在泡沫前跑路,高位收割了。

五百万美金,日本军费开支的四十二分之一。

东四省晨报伤亡一万九千八百九十二人,扶桑算过,这四十二分之一的军费开支里面,有五百个国人牺牲。

她觉得赚的太少,抱着那两袋面粉,她从马车上下来,小荣看着她进所里做事。

只觉得她背影萧条,扶桑一只手背在后面,一只手在腹前,她在人群里面有些文弱,却沉稳如青竹,眸光明亮而坚毅。

她要的,是更多。

这些,还不够!

还不够解心头之恨。

不够切齿之痒!

她这些钱,后面还是要在合适的时候汇兑成日币,如果可以,她希望雪球越来越大。

她对日本的消息关注地非常密切,一进门便有同事把报纸给她,“听说东京下雪了,他们电台报道说,在雪花里樱花绽放了。”

扶桑看着上面的樱花,含苞待放异常娇嫩,在这样的季节能开樱花,他们觉得是祥瑞,尤其是侵略战争的时候,东四省响彻日本的唱片,他们在庆贺母国的樱花盛开。

扶桑想,如果雪够大,能把他们都埋了多好,国运如果偏袒我们一点儿,给它一点地震也是好的,比如说富士山的火山爆发,而不是现在的报道——富士山的樱花绽放。

她的同胞们,在流离失所呢,在冷风中南下流浪,她的身边有南下的流亡学生蹲在门外歇脚,扶桑递给他热水,“吃饭没有?”

“没吃。”

“要吃什么?”扶桑坐在交易所后门,她来上茅房的,这会儿所里人都走了,天黑了。

风卷残雪。

学生低着头,流亡的学生都是他这样的打扮,后背上面总是一个很大的书箱子,头上带着围巾毡帽,连着脖子的手套儿,听着扶桑这样问,“酸菜饺子——”

旁边同学接过话儿来,“我们没来得及吃年夜饭就走了,腊月二十九就开始走,我妈送我到车站,半路上轨道炸了不能走,我们自己人炸的,我不怪。”

自己人不炸,那么日本人就会顺着轨道南下,运兵运粮,女学生继续说,“我妈说了,等我到了给我寄酸菜。”

扶桑听不下去,她刚看过报纸,日本人虐杀平民。

日本人打闪击战,信心满满,本以为手到擒来的事情,毕竟他们在东北强势惯了,以为我们都是孬种了。

没想到一开始就遭到东北军顽强抵抗,以为三天破坏全部军事防线,然后占领东北,先从特大城市开始,沈阳、长春、哈尔滨,并挟持前朝退位皇帝,成立伪政权,意图挟天子以令诸侯,进一步扩大中华矛盾,四分五裂它好下嘴去啃。

打了半个月了,没成!

恼羞成怒了,无视国际军规,公然对平民区进行轰炸,轮番地轰炸,对东北军重要战略基地进行焦土计划,我们的仓库、车站、铁路、学校全部不放过。

日本在北平使馆区域,洋洋得意地播放,光是今天一天,就在北地出动二十二架飞机,轮番两次轰炸。

女学生仰着脸问扶桑,“你说,六百四十枚炮弹,我妈还活着吗?”

活着吗?

这是他们的焦土作战计划。

焦土之上,安有完人。

扶桑笑了笑,“还活着,怎么不活着?咱们这么大的国土,跟他们打下去,但凡这片土地上,还有一个中国人活着,那他们就不叫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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