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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家[民国](71)

宋旸谷这人爱呕气,他不会二爷这样的软刀子磨死人。

夜色已经落幕,寒风卷地起,她缩着脖子往黄桃斜街里面去,恰好大力拉着空车追上来,“您上来,我拉您家里去,怎么不叫车的呢?”

看她木愣一般地,眼尖地看着她手里粉色的传单,“哦,您也看见了啊,街上到处都在传呢,晚报说沈阳没了。”

转到扶桑眼巴前,看她满脸的泪,扶桑叫的车从宋家往家里来,半道儿上学生撒传单,喊着沈阳沦陷,立马下车去看。

如今听大力这样说,泪潸然不止,“大力叔——”

哽咽不成声,“沈阳没了啊——日本人!”

咬牙切齿,司马昭之心啊这是!

大力扶着她,“您也看明白了,我们今晚都散工了,几个伙计商量着,咱们这样不如参军去,去东北打仗去呢。这好好儿的给它们在那里修铁路,好好儿的把咱们自家东西给它用着,怎么还倒打一耙呢,说我们找事儿的呢。”

他摇摇头,“我想不大明白,明儿,看着吧,政府那边,肯定就跟他们打起来了,咱们打过去就是了。”

送她到门口儿,招呼着扶桑,“快,进去吧,别在外面喝风了。”

柳先生站在门口,他脸上油彩还没有卸妆,跟包儿的抱着戏装跟在后面,他也听说了,在这里听了一会儿了,“明儿看看吧,今夜说不定就打回去了,咱们关东军几十万,总不能教他们这样欺负。”

扶桑一宿没睡好,她恨得咬牙切齿,她看日本人穿的吃的用的,人家过什么日子,咱们过什么日子。

又劝着自己,兴许明儿就好了,一早上便回了倒簸萁胡同,扶然在家里呢,她就堵着他问的,“如今是什么情况呢,是要打还是打呢?”

如果要军事布置,那京畿防线就应该开始一道一道的设置了。

应该动起来了。

扶然没接到防务命令,“我早上刚回来,说是昨晚打起来了,结果咱们没打过,人家的好东西太多了,咱们什么也没有,给人撵着打的。”

说的吓人,那边抵抗无力。

太太抚着心口,她就害怕打仗,“庚子年的时候,那些毛子来了杀红眼了,家里一个月没敢开门呢,这是又要打起来了吗?你说说,实在不行就给他们算了,省的他们天天在北边闹腾。”

舒充和恼了,“关外,那是咱们的祖兴之地,你不知道不要乱说,这国之疆土,说给人就给人的?那历朝历代还打什么,都白送给人家算了?你不知道亡国奴下场什么样儿的,世界大战的时候,你看看德国人什么样子的,大气儿不敢吭,柏林都给人打突突了。”

战败国,没有一个是挺直腰杆子说话儿的,给人吸血罢了。

太太不管这些,“我啊,就盼着好好过日子的,再怎么样,扶然别去打仗就好了,那子弹可不长眼呢,说是跟下饺子一样,人挤着人的给人打成了筛子。”

扶然不怕,他是德械师,全都是请的一流的□□讲解的,都是西点学校毕业的,“要来,就打,我在一天,他们就别想南下,在北边有个地方窝着就不错了,大家伙且等着吧。”

扶桑也松口气,“你们是新式陆军,可真不错,听说前几天还在天津那边打炮呢。”

扶然拿出来自己的陆军手册,里面有口诀呢,每个人都背,光等着打仗的时候上去了。

扶桑瞧着可真好,“军费多少,你们如今两万人不到,财局那边每月多少经费,每年多少预算啊?”

扶然合起来笑话她,“你可真是算盘珠子噼啪响呢,张口闭口全是钱,问这些做什么,自己要练军一样的。”

“那倒不是,就是问问,看看钱够不够。”扶桑有点不好意思,她对钱确实敏感,什么事儿最先想的就是开支经费预算。

“您歇歇吧,明儿过年了,我看打不起来了,什么事儿都没有过年大,咱们先过年,年后要打要和,是大人们商量的事儿。”姑奶奶把年菜都收到柜子里去,就在天井里面,菜坏不了能吃到十五钱呢,要吃的时候回锅就好了。

扶桑是不在家里过年的,荣师傅在一天,大小节日都是陪着荣师傅的,她想的也是,要打要和的,还得等过年才好,它能一口吃一个胖子吗?

东北那边还在打就好说,调兵遣将的,小打小闹也有不少年了,这次大概也差不多,安稳了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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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羊腿

扶桑掏出来一个红封儿, 递给扶然,“今儿是要去嫂子家里送节礼吧,我没准备什么东西, 也不大知道人家喜欢什么, 至今还没见过面儿呢。你去街面上瞧瞧, 买个簪头布料的,算是我跟扶美的心意, 就说我们盼着她嫁进来呢。”

扶然脸闹的有些红,虽然是家里相看的媳妇儿,但是他挺羞涩, 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去人家家里去相看, 那姑娘躲着在帘子后面,一会儿就出来捧茶。

祁人家的规矩,要宽松许多, 相看也是看女方心意的,要是瞧着愿意呢, 就从帘子里面出来, 捧茶给人家,也算是露面儿。

这男的要是看着也顺眼啊,就喝茶, 不多待着。

他仔细跟扶桑说说,“眼睛不大, 也不小。”

说完,自己都笑了, 这叫什么话儿。

家里人也跟着笑, 扶美如今都懂事儿了, 她安静乖巧,有些瘦弱,因为不大出门,眼神中总是带着一点怯弱,看起来温顺而胆小。

也因为这个,家里相看了几年,一直没有看中的人,这样的孩子,在自己家里都怕受委屈,更何况去了别人家里呢,总是让人不放心。

如今扶然娶媳妇儿,是查家的女儿,她的父亲排行第四,人称查四爷,是个跟舒充和不大一样的顽主,他祖上阔绰过,如今却也落魄了,跟舒家早几年比,也不相上下。

查四爷如今写写字儿,裱糊风筝摆摊儿挣点家用,家里的姑娘却是明媚又能干,这门亲事儿,两家人是都满意的。

一个家里饭都快吃不起,要找个殷实一点的婆家,夫婿又是有学问一表人才的,查大姑娘打心眼里愿意。

虽说家里兄弟两个,上面有个没出嫁的老姑奶奶,下面还有个聋哑的小姑奶奶,家里太太劝着她呢,“对不住你,你要是嫁过去了,上下多少关系得归拢,光是家里两位姑奶奶就比得上俩婆婆了,要不是你爸爸愿意,我不能教你嫁过去。”

如花似玉的姑娘,家里日子苦点,可是没多少委屈,现如今去婆家伺候,早起晚睡那么多口子人,得多为难,光是做饭就够为难人的了,给婆婆点旱烟烧炕,这些规矩压死人。

查四爷就不爱听这个话儿,他觉得这是再也找不到的好人家,“没你这么说话的啊,一会儿女婿就来送节礼了,你要是能给闺女找个更好的人家,不觉得咱们家里穷,以后还能帮衬娘家的,我就跟舒家说算了。”

你满北平城里面找,找不出几口子愿意养绝户的,“我跟扶然的爸爸,那是父一辈儿就有的交情了,两家子知根知底,他多好的人性儿,虽说家里有个姑奶奶强势了点儿,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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