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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家[民国](47)

“我好,在哪儿都好呢。”

鱼承恩一听就是了,“我就知道您这脾性啊,利索痛快,跟我一样儿的,心实。”

一路闲话,到教室里面去,鱼承恩就不肯进去了,他也不爱在外面候着,都是洋文听不懂,自己满院子里玩儿去。

扶桑给小荣还留着呢,当着承恩的面不好意思匀,只能倒碗里,等她中午下课回去的时候都碎了,小荣倒热水进去,当片儿汤喝了。

感情好得很。

“上课怎么样?”

“我听不懂,不明白,我得找三少爷去,他放学那会儿还说给我补课的。”

小荣点点头,“那你吃完去,不着急,三少爷也得吃饭,你多吃一些。”

往外看一眼,荣师傅还没回来呢,他见太太去了,小荣吃完收拾好碗筷,就等着荣师傅了。

从抽屉里面拿出来一摞本儿,“知道你今儿上课,师傅托人去买的,说是洋文用的,还有一支钢笔。”

扶桑没用过,舍不得,也不大会用。

珍重放起来,“跟师傅说,我学去了,我好好儿地学。”

荣师傅对她,可真的是舍得。

宋旸谷第一次为人师,吃饭也看点呢,扶桑中午得回围房吃饭,吃完再来就晚了一点儿,宋旸谷便交代鱼承恩,“中午带她一份儿饭,省的来回跑。”

扶桑也愿意,这边吃得好,自己拿出本来,开始还好好的,鱼承恩看了一会儿,就在太阳下面晒着打盹儿。

屋子里面一会氛围就有点变了,宋旸谷不会教!

扶桑学不会!

他觉得讲一遍就是了,怎么能不会呢,你好好听着不就会了。

扶桑觉得就是再聪明的人,我也不能看你写一遍读一遍就会了,她死记硬背都不会啊!

宋旸谷按捺自己脾气,稳一稳,“你跟着我读一遍,听好了!”

“我听着呢,您慢点儿。”

俩人再来一遍,就有个发音,扶桑来回读不准,宋旸谷就急了,“这不就简单?”

扶桑舌头在里面打转一样的,“我觉得我读的跟您一样呢?”

“这怎么能一样,你仔细听——”

鱼承恩都听见了,蹑手蹑脚爬起来,贴在窗户跟上看,他也没听出什么不一样来,里面人眼看着都撂下来脸了,绷得紧紧的。

扶桑口干舌燥的,最后没办法,“您找个差不多的汉字给我吧,我照着读行不行?”

宋旸谷以前就上过英文课,他觉得简单不用找,找了音也不对,“你得这样发音,这个有技巧的,我得教你。”

他自己坑卡坑卡一顿讲,噼里啪啦一顿教。

扶桑的脑子,就一下炸开了,眼花缭乱的,她觉得自己不会!

好容易结束了,俩人上课去了,路上都跟哑巴一样的。

鱼承恩没忍住,“爷,这人没学过的东西啊,老师傅都是先教徒弟看,慢慢儿的一下一下会的,我看您教的就不错,我的爷,只是好歹给人消化的功夫,琢磨两天是不是?”

一口你得撑死人家。

宋旸谷板着脸,觉得自己教的太快了?

他自己是反思不出来什么东西的,觉得还可以,就是练少了,得下苦功夫,给扶桑留作业了,“你晚上别闲着,写五十遍,明儿中午拿来我看,不能偷懒。”

扶桑咬着牙想答应,可是她觉得自己写不完,“我手生,怕是——”写不完!

打量着宋旸谷一丝不苟的眼神,她终究没说出口,写去吧。

就是熬死也得写。

她偏偏还就是不服输的那种人。

读音不大会,她自己先回去,标注差不多的汉字儿了,自己来回背的滚瓜烂熟了。

然后就开始琢磨这个像蛇,那个像牛的,反正自己能想到一个绝妙的有特征的东西。

等开始抄写的时候,都夜里十二点了。

荣师傅真怕她熬坏了身体,起夜的时候出来,到她窗户根下,“扶桑,你夜里早点睡去,要看书明儿再看。”

“唉,师傅您睡去,我一会就睡。”

荣师傅稍稍一站,知道她这孩子用功,拿了自己屋子里面的灯来,他是三根灯芯儿,放门口,“你用我的灯,别害了眼睛,往后都用三根灯芯儿,油钱还是有的,别那么省着。”

扶桑就咕咚咕咚跑到门口,换了灯,写到几点不知道,反正五十遍写出来了,她倒头就睡,脑袋都是木的了。

连着七八天,宋旸谷就是这样天天布置作业的,他还觉得慢呢,这样赶不上进度,想着马上月考了,“你得考个好成绩才行。”

想了想,这小子俗气,“还有五斤大米两斤猪肉呢,你得用功!”

扶桑觉得自己这辈子的功都给三少爷一个人用完了,下手是真黑啊。

但是她确实财迷,看着那五斤大米两斤猪肉眼馋,她也不知道自己学的如何。

倒是荣师傅又去找太太几次,翁荔英也是真的绝情了,她就是不撒口,一心一意想着教荣师傅荣养起来的,“这府里啊,眼下也没什么大事儿,您辛苦这些年,也该歇歇了,自从您病这一回,我就想着教您少费心思。”

“你下面的徒弟们,个个都是好样的,不说最小的那个现在学洋文呢,就是其余几个您给教好了,到时候府里也照旧用。”

荣师傅沉默良久,拱手起身,“我明白您的意思,太太的意思我从来都是照做不误的,您体贴我年纪大了,我也感恩您的心思,择日不如撞日,不好再在府里吃用了,今儿下午我便带着徒弟们搬出去了,只是扶桑怕是要在府里借读,借读费多少,我自跟大老爷明白回话。”

要走,大太太觉得他气性太大,何必闹的这么难看,“您别生气,犯不着赌气,您的忠心我知道,您的本事我也知道,只是府里的情况,您看看,三少爷要定亲,大少爷二少爷也到了娶妻的时候了,二师傅他们归根年轻。”

等着人走了,旁边老妈妈觉得这是得罪人了,“这样是不是不大好,要我说,等着商量商量也行,何必赶着他病着的时候办这事儿,二师傅也太急了一些。”

不怪太太,主子永远是没有错儿的,错的都是下面的人,二师傅吃相难看了些。

大太太换下来夹袄,现如今热起来了,晌午得换衣服才行,“换人了也好,大师傅这人啊,用着是顺手,只是还没有二师傅更顺手。”

大师傅只管账目听吩咐,二师傅就不一样了,他能想着法子赚钱,比如府里闲置的钱,他能去做高利贷,能想着钱生钱。

归根到底大师傅被挤兑走,还是钱的事儿闹的,二师傅能绞尽脑汁地为大太太弄钱。

日日顺这样的铺子,二师傅能派下面的徒弟去,教它新开三家店,叫日日昌,这就是把原本宋家的产业,那家油盐店变成了自己个儿的。

看谁再说她挂着羊头卖狗肉,说她侵占的是宋家的产业,这是她自己个的产业!

二师傅能办的事儿,大师傅不愿意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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