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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家[民国](27)

17.1爷们儿

宋眺谷特别潇洒地一把拎起来那个掌柜的堵在门口儿, “对不住各位,今天受惊了,原本是自家清理门户的, 影响大家清点了。今儿晚上依兰斋, 挂我的名儿, 请大家吃羊肉锅子,都去, 都去!”

要不是他死拽着那人,死堵着那门,大家伙真以为东家吃庆功饭犒劳掌柜的呢。

大太太早就气的晕厥, 她浑身上下心口最疼,“逆子, 逆子!”

宋旸谷上前关切,不疼不痒地劝,“太太别气, 大哥不过是听外面风言风语,他最心善偏听旁人的, 您何必跟一个孩子计较呢?”

他能屈能伸的厉害, 宋眺谷不跪,他能,这会儿他大哥跪下来了, 有损威风颜面,他自己倒是咔擦一下双膝就下去了, “太太息怒!”

宋映谷也挤到前面来,他弯着腰出谋划策, “太太息怒才是, 大哥就是这样的脾气, 原先在家里的时候,父亲也老教他平心养气。外面坏人多了去了,那些烂心眼子的就知道撺掇人使坏。您是有身份的人,不必跟他生气,只管给他请老师来,让老师好好教一下!”

学不好,怪谁?

怪学校不行,没选好。

怪老师不行,教不对路子。

为着他闹事儿顽劣,附近的学校换了可能三四个了,不差这一个了。

大太太原本是气,“我不是气苦,我是命苦!”

命苦自己还没怀孕,怀孕了等孩子长大也干不过这三个黄鼠狼。

哀哀哭着就走了,等着大老爷来家里主持公道。

宋眺谷能打能收,自己等人散干净了,才慢悠悠地去大太太院子里跪着,不过一顿打就是了。

屋子里面大师傅跟太太汇账,“十四家店铺共盈利十万两白银,其中十家因为各项税款捐赠,还有各方孝敬打点,合计盈利两万两,日日顺四家店铺,总盈利八万两。”

大师傅戴着老花镜细琢磨,这些铺子都不大,宋家本就是鲁西经营,京畿地远,铺子多是像果子局这样的小铺面。一年盈利两千两,已经很不错了,掌柜的称得上是精明强干。

可是有日日顺这样披着羊头卖狗肉的买卖一比对,就显得不够看了,人家一家分店就盈利两万两啊,打理也简单,有烟就成。

“全部盘点明白,入我私库里去,我自然有话跟老爷说。”大太太面色温和,什么也比不上银子重要,你闹一场,我才有本事收钱呢,不然哪儿来的机会呢。

你们只管闹你们的,她自有独木桥要过,什么宋家的产业,在京城里面不过几家铺子,二老爷在天津、汉口、上海的产业,不知道有多少!

这几万两银子算什么?

从来老夫少妻,都是蜜里调油的,她自然有人撑腰,宋眺谷跟她比,怕是干不过女人心呢!

扶桑在耳房等着,太太房里伺候的人都客气,取了小瓷罐儿给她抓果子吃,又拿一碟杂拌儿出来,是果子局里面敬上来的年货,“昨天刚到的,里面还有吊死干儿杏呢,你尝尝看。”

姐姐们都温柔又和气,扶桑在围房里面,说话的都是差不多的半大小子,要么就是老师傅,被人这样的热情招待,有些拘束紧张,心里还是欢喜的,“谢谢姐姐们!”

“快坐下吃,太太要说好一会儿呢,从前没见过你。”看她不好意思拿,便捧着到她手心里去,“来,张开手,吃不完的给你带走。”

金丝枣儿伴着青梅果脯,里面还杂着一颗蜜饯红樱桃呢,她拿着一个慢慢地吃着,看桌子上一盒珠子拿来鞋子,“我一直跟着师傅在后面围房里打算盘呢,没来过院儿里。”

学徒规矩极严,任打任骂,不过有一点好处,包吃住且没有学费,她觉得摊上了个好师傅,师傅都是按着规矩管教,一丝一毫不错,规矩学透了,记在心里,便游刃有余了。

“这鞋子真好看。”她看着牛毫一样的细线把珠子攒成花儿,真是个细致活儿呢,

这一句话引得大家发笑,没想到她一个男孩儿能这么仔细,真是乖巧可人疼,便拿着彩线问她,“哪个颜色好呢,缀在鞋头上当苏子。”

“我不懂!”扶桑笑了笑,站在一边不再说话,只看着。

马蹄底儿虽然是木头的,但是上面钉着彩色的料石花纹,寓意扶桑没看明白,大概就是福禄之类,样式精美华贵。

鞋面是湖色缎,边上一圈金线水曲纹镶边,四周又缀了彩珠子,鞋头刚缀了一串紫色的流苏,大约高一扎,长高差不离,显得脚秀气。

可真漂亮,扶桑想着,又看看自己的脚,她今儿穿着八字开口鞋,府里统一制鞋,轻便也耐穿。

府里的手艺跟家里姑奶奶的手艺差不多,做鞋子总是往大里面做,大概是不知道多大的脚,只以为长的很快。姑奶奶那双鞋,离家时候穿着大,现在都穿不下了。

她暖过来了,这会儿越吃甜的越饿,盘账不松气儿,从来是一口气盘完的,这会儿胃里面冒酸水,勾起食欲来了。

怀里有早上的糕点,不好意思在里面吃,又怕大师傅出来找她不见,便在院子外面吃,她脸对着墙,虽然凉透硬了,但是依旧吃的香甜,不挑食。

等大师傅出来喊她走,宋眺谷还在那里跪着呢,肩膀上都落一层雪,旁边宋旸谷撑着伞刚来,也不说话,只把伞遮他头上。

大师傅劝着,“大少爷,您膝盖别坏了,太太也不能真生您的气,都是一家人。我教人先给您拿个垫子去,扶桑——”

扶桑脆声应着,她这会吃饱了精神气又蓄满了,却不知道到哪里拿去,出了院子就要回围房去,给宋旸谷追出来喊住,“去我院子里拿。”

她顿足,不知道他是哪个院子,只能看着他等他下一句。

宋旸谷气急败坏,心想真是个傻的不成?你不问,我就不说,我雄赳赳气昂昂的往前走,我看你开口说话不说话!

看他健步如飞,扶桑紧跟其后,她觉得宋旸谷这人挺麻烦,对着他能不多说就不要多说,她在这人的眼里就是条鱼,等着被挑刺儿呢。

鱼承恩顶没有眼力劲儿,这刚下雪这么快走,喝了一肚子的西北风,“爷,您慢点儿,路滑有风呢,呛着了肚子疼!”

扶桑也没想到他这么会拆台,眼看着宋旸谷走地更快了,起飞一样的,西北风应景地一阵,对着他呼啦啦吹起,他的小辫子在后面都飘起,扶桑噗嗤一下没忍住笑了,“哈哈——”

后面戛然而止,宋旸谷扭过头来瞪她,恶狠狠地,“吃糕怎么没粘住你的嘴!”

他都瞧见了,这人傻不愣登的,光知道躲着院子里的人,不知道躲着院子外面的人,吃的腮帮子都鼓鼓的,对着墙以为别人看不见呢。

扶桑自从看他被风吹得跟个小耗子一样,便不大怕他,这会儿也没有人瞧着,她就随意了一些,好声好气解释,“那糕凉了,不粘嘴。”

宋旸谷看她神情,浑身都开始刺挠,瞧瞧,大太太那边的人,什么卧龙雏凤,油嘴滑舌巧言令色一个模子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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