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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家[民国](113)

“哦,他真是什么都会,会画画儿会养鸽子,兴许也会养蛐蛐儿,真是个富贵闲人的模样儿,只是他为什么对外面的事情这样上心,跟这些人接触上了呢。”

扶桑看不太懂这样一个矛盾的人,富贵闲人在做最危险的事情,既然是南边混进来要坏事儿的人,他怎么敢接触的,又费尽心思的搭救呢,兴许是文人的品格。

老马也说不出一二三来,只说怪,“脾气古怪的人大概都这样,认准了什么事情,就一定要做,心无二事儿专心致志地做,他这会儿大概对那些南边的时政上心,对政治很想参与施展一下。”

至于为什么,谁知道呢,这一位查二爷穷的实在是没话说。

扶桑仔细端详着这画儿,是真细致真仔细啊,这样的画工,要是以前主家得出多少钱才能当西席呢,如今倒是撂地摆摊去了,“从前就知道北平能人多,人人都有几把刷子,如今才算是见识了一二了。”

板儿车才到倒簸萁胡同,老马就看见前面有个人。

查四爷是累死累活来报信儿的,气喘吁吁地,“快,跟我走,亲家不大好,得了急病了。”

扶桑吃了一惊,“谁不好?”

“舒家老弟,你爸爸!”查四爷急得跺脚,原先扶然避开出城不久,他可怜女儿女婿,有胆小怕事儿,觉得城里面的日本人跟吃人的狼一样,战战兢兢地,索性就出城去了,一起跟着那边一起住。

平时里伺候庄稼种种菜的,也算是安心了,舒家两位亲家帮着收拾地里,倒也饿不死,比在城里强,他卖风筝指不定能卖几个钱呢,如今也是自食其力了。

可是没想到,昨儿夜里开始,舒充和就开始后背疼,疼得起不来,喘气儿也憋得慌,这早上起来城门才开,排着队入城,又赶过来,耽误到现在,这家里人还不一定有呢。

你说多可怜,这人要死了,亲生的女儿不在身边,扶桑也想到了,她拽着扶美跟姑奶奶就上车去了,“快,马上走。”

又喊着老马,老马已经把板儿车推进家里去了,“我这就找大夫去。”

扶桑点头,“跟大夫说说情况,带些急救的药丸,我先走一步。”

姑奶奶麻了爪一样儿的,一个劲地问,“怎么不好的?”

查四爷也说不清楚啊,“大概是得了急病,请邻近的大夫来看了,不知道情况好不好,怕不好,赶紧让我来了。”

人最将就的一个事情,不是你洗三满月的时候有多少人喝喜酒,这个都记不得,你临死不大好的时候,最惦记的就是孩子。

几个孩子几份惦记,查四爷这人慌的六神无主,胡乱安慰人,“兴许没事儿,老话儿说了,这人咽气的时候啊,气不是那么好咽下去的,他有想见的人,总得见到了,死的才瞑目啊。”

不然为什么一些老人,气若游丝地就是不咽气??x?,就硬撑着在那里苟延残喘地,不是不舍得这世界繁华,而是有未完成的心愿,还有相见一些没有见到的人,不然连个告别都没有,岂不是很仓促。

姑奶奶一听,哭的更厉害了,“我就说让他别种地了,不听,打小就文弱的身子骨儿,好容易长大了谋个差事,去城门上看看大门就算了,他一辈子没有下过力气,家里劈柴挑水就是他的活儿,结果临老了,去伺候地里去了,面朝黄土背朝天,说他也不听。”

这时候,最急的感情最深的,到底是她,抱着扶美的脑袋,俩人一起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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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我在呢

扶桑觉得时间怕来不及, 自己没走几步便下驴车,“你们先走,我去租车行看看, 兴许有车子呢, 咱们这样赶过去, 怕是来不及。”

说完不等着人说话儿,自己撑着车子边缘就跳下去了, 给查四爷看的直瞪眼,“哎呦,姑奶奶, 您说,您家里这一位小二子, 怎么还是这样的脾性儿呢,不是说先前都议亲的吗?”

姑奶奶擤着鼻涕,“您快点儿吧, 我就要急死了。”

她也不愿意说扶桑的婚事儿,眼看着就比别的孩子艰难些, 就奇怪了, 别人的婚事都是水到渠成,差不多就好,到了扶桑这里, 就越看越觉得老大难,不是她要求高什么的, 是别人都觉得怎么搭配都不太好找。

扶桑就急死了,但是她这个人呢, 不慌, 手不太麻, 遇到事情第一个想法,就是怎么解决,这是脑子里面自动出来的东西,机动灵活,在大街上往租车铺子走呢,她对这城里一切贵的东西都了解。

掀开袍子越走越快,承恩开车呢,瞅着一眼,心里挺失落的,结果就倒车回去了,“哪儿去啊?”

这是遇到事儿了,宋旸谷也看着她,这是俩人第一次对着她说话儿呢,“哭什么?”

语气温和一点,是关心。

语气生硬一点儿呢,跟现在这样,像是给你心上砸石头。

扶桑擦擦脸,你大爷的,这时候你管我干什么,她现在一点不怕得罪这个人,因为知道这人脾气,先前肯定对自己觉得有亏欠,这时候肯定不会计较。

但是看着这一辆车,她一下就心动了,“有空没有,送我一趟出城去,我爸爸不太好。”

宋旸谷指着车门,“上来。”

他新车刚到,这不是前段时间要结婚,二老爷高高兴兴地给儿子置办的东西,英国的土地,进口的小轿车,什么都给儿子预备好了,这不都送过来了,结果宋旸谷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

以至于二太太看他带着承恩见天的上街上去溜达,去兜风,都背地里跟人家说是他诓人的,就为了诓二老爷的礼物。

宋旸谷跟扶桑并排坐着,他这人心肠不坏,关心道,“是什么问题,我有认识的大夫,拿帖子去请。”

都是名医,家里有两位太太常年看病吃药的,除了价格贵没毛病,人病怏怏地,宋姨那样地也能养住。

承恩一下就懂了,自己停车下来,“我去,二爷您带着人回去。”

说完一转眼就跑了,地址在心里记住了,“我知道,就在安平庄子旁边儿,那年鼠疫,我们去过安平庄子。”

宋旸谷也不多说什么,扶桑这才有心思哭的痛快,你说家里这一场一场丧事的,荣师傅先前没有了,现在又是舒充和,就像是时间节点到了,一个接一个的,按照顺序,开始按部就班地没有任何办法地离开。

你觉得无奈,可是这是每一个人的无奈,是世界的法则,你要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无论你愿不愿意,规则会摁着你的头接受,如果不接受,那跟这个世界就不相容,你会非常非常的刺挠难过。

所以她哭,不仅仅是因为舒充和,有时候会想起来很多事情,想起来荣师傅哭一回,想起来自己早去世的大烟鬼爸爸也会哭,想起来舒充和这样一个和气老实温和的祁人,也难过。

这会儿她想起来的全是好,全是舒充和的一点一滴的好,“那一年,我饿得要死了,我们马上就要饿得偷东西了,我想翻墙的,结果他给我一摞子烧饼,那么一摞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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