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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家[民国](111)

我就等着,总有个人愿意知道她喜欢吃馄饨皮儿。

反正不是这个冤种,他能送几个月,三个月还是一个月,自讨没趣了就算了呗。

懒得再跟他纠缠那么一点点。

现在她就是心态比较豆腐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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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好姑娘

老马套车, 扶桑坐在里面,凌晨四点就起来了,往南城墙根去还要一段路呢, 扶桑已经穿着薄夹袄了, 坐在板儿车上。

路过柳先生家里, 大柳小柳在吊嗓子呢,晨起练功, 踩步走位,戏台上的东西,都是放大一万倍的, 一个细微的表情下面的人都能看非常清楚。

一个传神的表情下来,做的好了就是一片掌声, 不太好的人就走了,喝倒彩。

一天二十四个钟,大小柳能做到十五六个钟的用功, 刘先生对两位弟子很严厉,他不是对邻居街坊那样的态度, 俩孩子拿腔, 刘先生就拉琴配。

听外面板儿车的声音停下来,外面老马特意问的,站在大门口外, 扶桑跟着他下来站在台阶下面,她对柳先生这样的手艺人, 是多一些尊重跟敬佩的,披着个套头的斗篷, 看不清人脸, 只能看见眼睛下面的一大半儿。

在晨雾里面显得精致细腻, 跟灯影里面的瓷器一样的,老马咳嗽两声,“柳先生,我们南城去早市买年菜去了,您看看家里有没有要带的,我一起给您带来,省的您大老远跑去了。”

家里没有个做杂事儿的人,远一点儿去办事都费劲,为着柳先生给扶桑找对象这事儿,小荣特意嘱咐老马的,对柳先生格外地关照。

柳先生起身,放下弦子,“啊,难为您还特地来问一句,如今家里就我们师徒三人,世道也不太平,正想着哪天有空雇车去买呢,您车上要是还有空儿,只管着给我捎带些干菜白菜伍的,要放的住的东西,钱我给您,您看着买。”

“要是遇见卖小米儿豆面儿的,也帮着带点。”他说完叹气,这是怕打起来。

一旦打起来了,北平市民是有经验的,只管紧闭门户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足不出户的,家里菜米面都得存起来,够吃一年的也是有的。

老马答应着,接过来钱,“那行,您继续忙着。”

打量着大小柳,他总是闲话多,“二位这些日子怕是没有场子跑了,也好,在家里也避避,要我说,这日本人别跟那些年一样,杀红眼了。”

柳先生和和气气地,他觉得不大可能,“这国际社会上面,对我们也很关注,他们不敢做这样的事情,咱们北平多少年的气运在这里了,不能到那一步。”

扶桑最不愿意给人这样的希望跟自信,“德国人之前签订了苏德条约,不到一个星期就打到了波兰。”

这是德国人的白色战役,波兰的灭顶之灾,扶桑的语气很轻,却教人起了一身的凉意,她看着柳先生,“战时国家,连尘埃都是硝烟的味道,哪里来的净土呢。”

北平不是安全的,北方也不是安全的,南方在打仗,南方也不是安全的,这诺大的国家的每一寸土地,只要是被侵略殖民,只要在战时,就永远不会有安全。

和平之下才有净土,跟战争讲安全,就跟黄鼠狼讲今晚不要进村一样,有些天真的残忍。

大柳等着她走了,还站在门口看,看她拉着斗篷,坐在板儿车上,板儿车很破,但是这个人很新,很不一样,不像是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人,“她是谁?”

接着自言自语,“是隔壁荣家的那一位男扮女装的姑娘吗?”

虽然挨着是邻居,但是俩人是几乎没有碰面的,扶桑从来的日子没有一天是歇息的,一早上班儿去夜里回来。

大柳呢,他从来是中午出门,然后凌晨时候才家里来的,堂会从来是中午十二点开始,一口气到凌晨,或者上午九点十点的功夫也是有的。

因此扶桑跟柳家几位,确实是少见。

柳先生拿着弦子绷紧,声音得重新定一下,漫不经心回头,看大柳还站在门口儿,他的扮相很好,箭眉星幕,庭宇开阔,他是有名气的生角儿。

虽说是下九流的行当,可是梨园早些年兴旺,何尝不是被人追捧的明星,柳先生是因为今年以来嗓子不行了,倒了嗓子,不然先前一日千金也是有的。

自己的徒弟是越看越好的,扶桑早前不也是学徒出身的吗?柳先生不由地接话儿,“她可是个花木兰,女诸葛啊,荣师傅在的时候,一水的徒弟里面最器重的就是她,一般地男儿可配不上她,你听她刚才那些话儿,不是家园里的小儿女。”

配这样的人,得多大的气度,他笑眯眯地,“先前介绍一位政府的官员,她自己大概是没看好,话说回来,人家不看家世不看金银的,看着是人。”

小柳笑了笑,没说话,他是个好看的二郎,做生角儿的就没有一个丑的,要不柳先生也不能看重他,他跟小柳,五官大气的很。

一个生角,一个青衣,小柳是大青衣。

柳先生起一点心思,“小荣疼妹妹,先前说她好容易有些日子在家里了,怕她无聊,央我买些烧砖的戏出给她看呢,她仿佛对什么都很有兴趣的,大概以前忙都没见过,十文钱一包的,想要成套儿的,我们家里有些也用不上的,你收拾收拾给他们拿几包去。”

人人都爱看戏听戏,就跟看电影一样的,有关戏曲的一切,都能做出来周边,供人在家里细细地揣摩,烧砖的戏出就是这样的,把人物扮相动作,一五一十忠诚地刻画在搬个巴掌大的特制砖上面,一出戏十个八个人物或者桌椅场景,看着就跟连环画一样的。

闲下来的时候,小孩儿看扮相,威风凛凛的将军后面插着旗子,懂行儿的看眼神,连眼神都能雕刻地传神,这是人家吃饭的手艺。

大柳答应着痛快,小柳心思活络些,等着大柳忙去了,给柳先生捧茶的功夫,“师傅,您是想着——”

她手翘起来指了指荣家,柳先生接过来香片儿,“你觉得如何,如今你们都大了,我原本也没想到,看荣家这样着急我才想起来,是时候给你们安排婚事了,你的意思呢?”

小柳脸色微红,看着柳先生,“师傅,我不嫁人。”

“胡闹,不嫁人做什么。”

“我陪着您。”

柳先生当她小孩儿话,“用不着你赔,我自己过日子清净,你们几时结婚了,我算是放心了,等着咽气那一天,自然有你们师娘等着我呢。”

人一辈子,沉溺在一个行业里面一辈子,他走进去了,就很难出来了,也很难被别的事情吸引了,他一辈子,就全部奉献给戏曲了。

梨园行业的敬业,是被人们所津津乐道的,出了名的都是痴人。

小柳也不多说,她沉得住气,“我洗衣服去了,等着秋菜买回来了,没地方放,我把地窖再空出来,您问我没有用,这事儿您得问师兄,我说人家姑娘好,师兄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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