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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娇(81)

蔺洵脚步一顿,露出凝色,“陛下,李家案子还未落定,臣以什么理由出兵?”

轰隆隆一阵雷声过境,雨沫子洋洋洒洒飘下来,裴钺眼底寒霜密布,“你尽管去,朕会给全天下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蔺洵对着他高大的背影行了一礼,二话不说迅速出宫调兵。

裴钺回了一趟奉天殿,写完一道诏书交给刘奎,旋即召集成林带着亲兵前往城郊。

细雨朦胧,灯火下,纤细的雨丝跟针似的不间断往地上砸来,舒家人与王家人均聚在轩辕庙,王大夫人与苏夫人先行下山,半晌方觉舒筠的马车没能追上来,又派人折回去寻,这才发现王家与舒家的几名家丁被人扔在山脚下,而舒筠的马车不见了。

一行人火速赶回轩辕庙,开始漫山遍野寻人。

舒澜风赶到时,雨正从当空浇下来,天色黑透,锦衣卫已下令封山,舒澜风不顾浑身是水,非要跟着锦衣卫去追,众人循着马车留下的车痕往山道深处去。

数百人擒着火把穿梭在山林间,好不容易在一处凹角寻到被遗弃的马车,掀开车帘,里面空无一人,

众人心下一慌,环顾四周,其中一名侍卫发现踪迹,

“舒大人,这里有上山的痕迹。”

锦衣卫首领将火把往前一照,确定是姑娘家绣花鞋的脚印,抬眸往黑漆漆的山顶一望,下令道,“追!”

舒澜风心神俱碎含着泪,用袖子将长刀绑在手腕,跟着锦衣卫徒步上山,刀尖滑过一片片山岩发出尖锐的刺声,一声声扎在他心上。

轩辕庙毗邻灵山寺,轩辕庙在山脚,灵山寺坐落在半山腰,灵山极大,山木葱茏,一波又一波侍卫从四面八方往山上涌,等到皇帝赶到时,先遣侍卫已在灵山寺山门发出信号烟火,他带着人直奔灵山寺。

锦衣卫连夜出兵围困李府和齐府,令朝臣大惊失色,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李家虽有嫌疑却还未定罪,皇帝这么做,百官不服,有李家姻亲故旧要寻裴钺讨个说法,更多大臣想打探风声弄个究竟,于是一伙人齐齐扑向奉天殿,后闻皇帝出宫,又纷纷骑马尾随而来,等到众人赶到皇家寺庙时,大雄宝殿前的广坪已乌泱泱围个水泄不通。

李瑛与心腹奴仆侍卫均被控制住,她当先一身白衣被绳索缚住跪在最前。

那个挺拔伟岸的男人,一身明黄龙袍端坐在马背,以近乎无情的眼神居高临下睨着她,

“人在何处?”

李瑛这一刻是木的。

皇帝怎么会来?

是因苏朝山吗?

是因苏朝山手中的证据重要到皇帝必须亲自露面?

还是这里有更为重要的人,值得皇帝亲自带兵营救?

这个念头一起,李瑛心中那根弦无声断了,她犯了一个弥天大错,看上舒筠的不是太上皇,而是裴钺本人。

雨已停了下来,李瑛跪在湿漉漉的青石板砖,全身僵硬,这会儿方意识到自己中了崔凤林的圈套,崔凤林为了得到后位,将她和李家拱手献给了皇帝。

李瑛苦笑一声,一口血从肺腑里溢出,她剧烈地咳嗽,半晌缓不过气来,不,不到最后一刻,她岂会认输。

李瑛昂起骄傲的头颅,迎视裴钺,

“陛下,您误会了,臣女根本没有绑架舒姑娘与苏姑娘,相反,臣女上山狩猎时,听闻有人丢了,帮着去寻,可惜待臣女发现那辆马车,马车内已无人影。”

后半句倒不假,舒筠与苏茵茵竟是奇迹般逃脱出去,她的人一直在追,至今没追着,最后反被锦衣卫的人拿下。

李瑛若早知道舒筠是皇帝的人,她绝对不会行此险招,事已至此,她尽可能将自己摘出去,不牵连李家。

李瑛既然嘴硬,裴钺便没有功夫与她废话,只朝侍卫示意,继续搜寻。

在场的锦衣卫首领,将李家奴仆带下去审问,李瑛不招,不代表别人不招,李瑛看着这一幕,愣是咬紧牙关没有变色。

舒澜风浑身湿透,家仆取来一件大氅给他罩着,他麻木地看着高耸的大雄宝殿,心里一阵发虚。

整个山林已被地毯式地搜寻过了,只剩下皇家寺庙。

寺庙极大,房间更是数不胜数,想要彻底搜完,尚需时间。

舒澜风眼底布满血丝,吐息间已带着哭腔。

王大夫人,苏夫人等女眷早已泣不成声,只盼着三个孩子能安安全全回来,可是山林都寻遍了,人去哪了?

裴钺听得舒澜风哽咽之色,却是没有功夫去安抚,他心里也慌,这辈子从来没有什么事脱离他的掌控,这是第一回 ,他无比懊悔没能多派些人手守着舒筠,时间每过一刻,他越发心急如焚,缰绳被他勒得沁入肉里而不自知。

成林将所有侍卫分成十队,每队划出一定的区域进行搜寻。

他亲自带着二十来人搜寻寺庙东北角。

勇猛的男人双手持剑,目色龟裂,跟个豹子似的在院子暗道间窜,一面搜一面喊,

“王幼君!”

搜了大约一刻钟,忽然闻到一丝香气,他猛地抬手,示意身后侍卫不要声张,慢慢地循着香味,最后来到一栋鎏金大殿前,抬眸望了一眼,辨出此地乃供奉已故皇室的往生殿。

成林不清楚里面情形,不敢妄动,打了几个手势,示意侍卫散开守住要冲,他带着两人悄悄从窗棂翻了进去,香气越来越浓,隐约还透着一片亮光来。

他悄声掠过一处帷幔,瞧见一硕大的往生牌前跪着三人。

三位姑娘发髻不算凌乱,只衣裳略有些沾污,人人手里抱着一只兔腿,在太上皇后萧氏的往生牌前盘腿而坐,乍眼望去,三人并无任何被绑架的慌乱,反倒像偷吃荤腥的迷糊鬼。

王幼君边啃兔肉边小声嘀咕,

“太上皇后娘娘,您大人大量别跟我们一般见识,我们遇见歹人了,实在饿坏了,半路抓住一只笨兔子,那笨兔子竟然一头撞在树上,被咱们给捡了回来,啧,可不就是上天赐下的美味?”

苏茵茵年纪还小,被今日的场面给吓坏了,捧着香喷喷的兔腿不敢吃,泪汪汪地望着王幼君,

“幼君姐姐,咱们这样会不会遭天谴?”

王幼君白了她一眼,“你这话可是冤枉咱们太上皇后娘娘了,人家最是慈悲心怀,必是心疼咱们的。”

说完她还朝跟前那慈眉善目的塑像,露出一个乖巧的笑脸,

“娘娘您说是不是?哦对了,您瞧,君儿把您儿媳妇给捎来,您睁开天眼看看,貌不貌美?可配不配得上陛下?”

舒筠尽管肚子饿得咕咕作响,望着太上皇后的牌位,实在是吃不下去,被王幼君这么一捉弄,她羞红了脸,俏生生的模样在昏黄的烛火下越显瑰艳,

“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再乱说,我....”

“你能把我怎么着?”王幼君嚣张地把下颌一抬,这一抬竟然瞧见成林双手环胸靠在柱子旁,神情复杂看着她们仨,王幼君一呆,登时眼泪滑出后怕袭来,扔开兔腿,朝成林奔过去,紧紧抱住他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