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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娇(60)

她肌肤本就格外白,哭过之后越发薄如蝉翼, 红红的一片跟胭脂般晕开,裴钺都舍不得碰, 却又不忍她泪流不止, 只抬起指背轻轻刮了刮她鼻粱,

“不怕,你放心, 华老太医随时待命,刘太医和张太医会轮流守在府上,直到你母亲大安,华太医的药童则不离身,朕绝不准许你母亲有事, 你信朕好吗?”

得了他这话, 舒筠红彤彤的小嘴一瘪,方敢将哭声放出来。

差点失去母亲的害怕快要压倒她的神志, 她哭得撕心裂肺,身子跪坐在裴钺跟前轻颤,仿佛摇摇欲坠的柳枝无处支撑。

裴钺也没阻止她,任由她发泄,她眼眶里布满血丝,眼眸哭过越显狭长, 像个懵懂的小狐狸,裴钺明知她现在该是最难受最害怕的时候,却不得不承认,她此刻的模样极为可爱,也惹人怜爱。

这个姑娘无一处不好,像个瑰宝让人忍不住想珍藏。

裴钺轻轻地将她拢在怀里,也不敢用太亲密的姿势,只让她靠在他胸膛,让她有个依靠。

舒筠贴着他结实又坚硬的胸膛哭过一会儿,心里好受了,哭完后,方觉额头磕得有点疼,

“陛下怎么哪儿都这么硬?”她揉了揉额角,有口无心抱怨,慢慢直起腰身,离开他怀里,

裴钺险些没维持住帝王的体面,唇角微微紧绷,没接她的话。

舒筠也没指望他回答,情绪发泄完便觉肚子饿,好在裴钺有准备,给她上了一盅燕窝粥,一碗人参汤。

舒筠也吃不下太多,喝碗粥裹腹,参汤吊着精神气,灵台方恢复一丝清明。

抬袖拭去眼角的泪痕,催着皇帝回去,“夜深了,害您跑一趟,您明日还要上朝,快些回去歇着。”

裴钺目光却落在了她指甲,那指甲上残留一些血污,他捧了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指甲明显有一条裂缝,延伸至□□里,该是很疼。

舒筠无暇注意这些小伤,被裴钺提醒才想起是老太太与二夫人害了她母亲,她眼底交织着羞愤,凶巴巴地告状,“我打人了,我撕了我二伯母的嘴。”

裴钺着实吃了一惊,舒筠在他印象里就是个软糯可爱的小姑娘,饿了就吃,困了就睡,不高兴就哭,竟然还会动手,裴钺用桌上的湿巾替她清理伤口,问道,“何事?”

舒筠大抵将经过复述,也将陈文舟的事给坦白,皇帝今夜出动了锦衣卫,意味着舒家的事瞒不了他,舒筠若再遮掩便是没事找事。

裴钺听了陈文舟的事,脸上并无明显变化,只是想起舒筠被气得与人打架,他也跟着有些怄气,能把他的小姑娘逼成炸毛的小狮子,可见,“可恶至极。”

舒筠好歹将人打了一顿出了气,裴钺却没有,这点子怄气一直延续至御书房。

刘奎见他脸色十分难看,只当人没救回来,慌忙问,“陛下,舒夫人这是如何了?”

“舒夫人已转危为安,”裴钺吁了一口气,皱着眉进去换衣裳,边换边气道,

“朕的娇娇,那么温柔良善的姑娘,都给气的用爪子抓人,你说那妇人多可恶。”

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当朝皇帝遇到蛮不讲理的后宅妇人,也是无计可施。

刘奎只觉可笑又可气,表情便显得十分滑稽,

“是是是,可见娇娇姑娘也是有勇有谋,不受人窝囊气。”

裴钺正愁没地儿发火,眼刀子扔过去,“娇娇是你唤的?”

刘奎连忙抽了自己一个响亮的巴掌,“奴婢失言。”

裴钺换好衣裳,张开手臂任由刘奎给他系带,

“你说,朕总不能遣两名暗卫去将人给打一顿?”

这事做倒是做得出来,就是有失体面。

刘奎憋着笑,不接话,恭敬地迎着皇帝去内殿歇着。

裴钺刚上了塌,忽然想起个法子,

“你明日清晨,以朕的名义下一封手书,申斥太常寺卿舒茂风,家风不严,后宅不宁,他身为家主疏于管教纵容妇人为恶。”

“奴婢遵旨。”刘奎上前替他掖被,

裴钺刚躺下去又折起身,

“朕记得那舒家二房也有个儿子?”

自从晓得舒筠真实身份后,蔺洵便将舒家的事给查了个底朝天,刘奎记在心里随时预备皇帝垂询,故而立即答道,

“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舒谦,正在国子监受教,小儿子舒让,十分纨绔。”

裴钺脸色一沉,“难怪如此猖狂,自己有两个儿子便觉了不起,欺负房。”

“可不是,”刘奎见他没有睡的意思,干脆又给他奉了一杯茶,“舒夫人当年出嫁舒司业,颇有些嫁妆,老爷夫妇原先打着招婿的主意,以奴婢瞧,那杨氏怕是担心好处旁落,一心想吞了房的家产,方才可劲儿折腾。”

裴钺听着来气,抿了一口水搁在一旁,吩咐道,“你看着办。”

“诶....”刘奎心里有数了。

裴钺阖眼的时候,还在揉眉心,“朕得替她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刘奎掩了掩嘴,暗自嘀咕道,“陛下怕不是在养女儿吧...”

他嗓音放得极轻,以为皇帝听不见,却见裴钺扭头过来,眼神锐利盯着他,“你说什么?”

“没没没,老奴什么都不敢说....”刘奎忙不迭退下了。

裴钺回味刘奎最后那句话,盯了暗处一会儿,心情复杂地阖上眼。

夤夜,风无声涌动,舒家父女俩都杵在正房未走,舒澜风舍不得离开妻子,谁也劝不动,最后在苏氏床榻外安置了一罗汉床,舒澜风便睡在那里。

舒筠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被劝回了房。

位太医轮流值夜,单嬷嬷给安排在正院东面的两间门厢房歇着,待回来内室,发现华老太医留下的那名女童,已帮苏氏清理干净身子,那女童大约十来岁,面相十分稚嫩,语气却相当沉稳,

“嬷嬷,您去歇会儿,师傅交待,让我寸步不离舒夫人。”

单嬷嬷眼眶含泪,哽咽着朝她施礼,“辛苦姑娘了。”

至于一夜惊动四位太医,留守的刘太医也很好的给了解释,

“得亏了蔺指挥使,他无意中路过舒家听说夫人出了事,恰恰前段时日太上皇过问尊夫人病情,蔺大人不敢大意,遂禀报了圣上,圣上念着太上皇挂怀舒家,嘱咐我等务必救回夫人。”

舒澜风连着对皇宫的方向,磕了好几个头,老泪纵横道,

“谢太上皇隆恩,谢陛下隆恩。”

即便蔺洵有意隐瞒踪迹,多多少少还是被长房窥见了苗头。

大老爷舒茂风夜里回来,听门房禀报锦衣卫上了门,唬得失声摔碎了茶盏。

要知道锦衣卫非大案不轻易出动,二弟赋闲在家,弟一介小小司业,哪怕是捅破天也出不了什么大事,锦衣卫上门只可能是因为他。

“因什么事?”

门房的管事面含惧色,“瞧着像是夫人病危,带了人过去,指挥使没多久便离开了,留了一名锦衣卫,小的不敢怠慢,将人引入倒座房歇着,也悄悄递了银子过去,不过人家没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