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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只想活着(89)

少年模样的太子虽然体弱多病,看上去格外瘦弱,眉宇间却有寻常同龄人没有的顽强。

如同本该风吹雨打、野蛮生长的幼苗,因为运气不好,只能在温暖的花房中被娇养。即使有最好的花匠伺候,也难以达成最佳状态,竭尽所能,只不过是保持最后的野性。

让人忍不住期待,如果错生花房的幼苗重新回到天地之间,会不会如同蛟龙入海,虎回山林。

李晓朝发自内心的认为,体弱的太子眉宇间仅剩的生机才是最像亡妻的地方。

无论面临什么样的困境,永远生机勃勃。

换上女装之后,太子的脸色被衬托的红润健康,像是本就应该长在花房中的珍贵幼苗,在最适合他的地方,得到最好的照顾,成功长大的模样。

李晓朝不得不承认,少年尚未张开的脸,非常适合做女装的打扮,眉宇间的顽强,竟然能丝毫不违和的转变为娇俏。

像是被人护在手心,从不知愁苦滋味的娇儿。

哪怕面无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高兴的模样,也由内而外的散发天真、甜美的气质。

很好看,比太子好看,但是不像程宝儿。

李晓朝已经不记得上次想起程宝儿,是什么时候的事。

二十年前,她是他生命中最鲜亮的色彩,如今却已经模糊的几乎看不清脸上的轮廓。

浑浊的泪水沿着李晓朝的眼角落下,他立刻捂住脸,想要在小辈面前留些体面,闷声道,“臣还有要事处理,改日再来给殿下请安。”

唐臻挑起眉梢,忽然想做个简单的测试,佯装紧张,故意软着嗓音开口,“可是诗册还没念完。”

李晓朝勉强勾起嘴角,波光潋滟的桃花眼中盛满令人沉溺的情谊,哑声道,“够了,这样就好,对臣来说已经足够。。”

“求殿下为臣念亡妻最喜欢的诗册,已经是冒犯殿下,臣怎么能再......”他顺势看向光明正大听墙角的孟长明、岑威和陈玉,眉宇间浮现明显的不喜,声音忽然变低,只有距离他最近的唐臻能听见,“纵然臣的私心该以千刀万剐,也舍不得殿下狼狈的模样被人看见。”

话毕,李晓朝不再多言。

他仔细打量唐臻,像是要将唐臻现在的模样彻底记在心中,单膝跪地,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唐臻挑起眉梢,透过糊在睫毛上的泪水,目送李晓朝的背影彻底走远。

虽然李晓朝说的话非常奇怪,但效果出奇的好。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他已经心痛的生而复死,死而复生,通过单循环的方式,彻底实现以最快的效率消磨原主的情绪。

目前来看,能算得上效果显著。

否则他根本就不会觉得李晓朝的话奇怪,只会被困在大将军好可怜,我想安慰大将军的情绪中。李晓朝的离开,令已经安静许久的孟长明等人,存在感立刻变得强硬起来。

即使从这些人的反应判断,这是次失败的女装,唐臻也不想白费功夫。他擦干眼泪,小心翼翼的调整表情,怯怯的看向孟长明。

孟长明同时被岑威和陈玉,以充满威胁的目光凝视,心中委实腻歪他们防贼似的态度,主动道,“我被岑威急匆匆的抓回京都,正疲惫的厉害。殿下要是没有正事吩咐,我想立刻回府。”

陈玉冷哼,终于肯移开视线,冰冷的脸色也缓和了些。

岑威却不为所动,依旧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孟长明。

虽然他没像陈玉似的怒形于色,看向孟长明的目光无喜无怒,平波无澜,带给孟长明的压力却远胜陈玉。

“啧”孟长明抬手推开岑威,懒洋洋的朝唐臻拱手,“等殿下想明白,要在哪方面请我教导,记得让人去我府上传信。在此之前,我要好好休息,免得今日的车马劳顿让我旧病复发。”

话毕,孟长明已经用尽耐心,直接转身离开。

唐臻还没彻底平息被李晓朝牵动的情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孟长明毫不留恋的潇洒离开。

他不理解,孟长明既然专门为太子准备女装。脑子和思想,必然有不正常的地方,竟然没有对太子的女装发表任何看法?

究竟是太子的女装过于丑陋,令孟长明兴致全无。还是孟长明的思想比较正常,真正问题严重的地方是脑子?

在岑威和陈玉也立刻告退,如同身后有饿虎捕食似的恨不得一路小跑之后,唐臻不得不承认现实。

也许他的女装......真的很可怕。

怀着好奇的心思,唐臻隔门拒绝宫人想要为他上茶的请求,径直走向八宝架,从最下层的箱子中翻找铜镜。

他到要看看,究竟能丑成什么样,竟然能让恨不得打出狗脑子的人,在短短一刻钟之内四散逃命,跑得一干二净。

铜镜虽然远远不如唐臻曾经用过的镜子明亮,但胜在打磨的足够光滑,除了肤色失真,也算还原。

镜中人眼似寒星,鼻如玉石,遮面的长绫已经在走动中落下大半,彻底露出下半张脸,绯红的眼角在第一时间吸引走所有的注意力,成功掩护了对于女装来说,显得有些粗糙的眉毛。

薄而偏小的嘴唇虽然没有上妆,但胜在与长绫的距离足够近,仅仅是被衬托出的颜色就能做大不显得违和。

唐臻左看、右看、怎么看,这都是娇俏可人的小美人。

怎么会吓走四个壮汉?

这......也许是他的判断有误,他的审美根本就没融入时代。

意料之外的挫折完全没被唐臻放在心上,毕竟他不是女装爱好者。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跑路,带着昌泰帝、仙妃和程守忠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至于平安......唐臻还在考虑。

女装的余温远远超过唐臻的预期。

自从他私下穿过女装之后,不仅李晓朝和孟长明彻底消失,再也没出现在唐臻面前。岑威和陈玉也连续告假,再加上早就开始神出鬼没的梁安和胡柳生,再次回家养病的施承善,东宫竟然忽然变得空荡起来。

正好方便唐臻为跑路大计做准备。

唐臻与程守忠并排坐在福宁宫外的石阶处,居高临下,能将周围所有的动静收入眼底。

在他们的正上方,福宁宫的顶端,还有羽林卫藏在琉璃瓦之间,悄无声息的观察附近的动向,据说最远刚好能看到东宫。

“沈思水越来越急,最好不要拖太久。”唐臻回想与沈思水的通信,眉间的褶皱逐渐清晰。

错过这个时机,沈思水也许不会立刻离开鱼钩的范围,但是已经上头的情绪冷却之后,肯定会变得更加谨慎。

沈思水是见到太子以东宫诏书和传国玉玺褒奖四川巡抚之后,第一个上钩,想要以同样的方式,从太子这里谋求相同、甚至更大利益的人。

然而通过双方的文字交流,唐臻已经确定,沈思水并不是急功近利的人。恰恰相反,以沈思水如今的地位,他的所言所为皆能称得上小心谨慎。

想要让谨慎的人变得急切,远比让急切的人变得谨慎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