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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只想活着(5)

他顺着唐臻的力道起身,毫不客气的在距离唐臻最近的位置落座,仔细介绍东南三省献给东宫的礼品,眉宇间难掩骄矜。

放眼整个大圣,只有东南三省,能舍得给皇族进献如此多的宝物。

唐臻的眼界远胜绍兴侯世子,自然不会因此动容。他一边根据周围人的反应,做出惊讶、欣喜的表情,一边思考绍兴侯世子和施承善对他的态度为什么会截然不同。难道三省总督打算献祭庶长孙,换取太子对嫡孙的信任?

这个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唐臻见到臭着脸进门的施承善,立刻眉眼弯弯的看向绍兴侯世子,“世兄,你哥哥来了!”

话毕,唐臻脸上的血色逐渐消散,不安的朝绍兴侯世子的方向挪了挪。

绍兴侯世子与施承善目光交错,刀光剑影,同时扬起冷笑。

原本长相、气质全无相似之处的异母兄弟,嘴边的残忍却出人预料的完美重叠。

满脸天真的唐臻坐在两人中央,仿佛无辜的食草动物误入食肉动物的战场,看起来更加羸弱无助。

绍兴侯世子先开口,“兄长在京都居住三年,已经忘了家里的规矩?”

唐臻见绍兴侯世子和施承善本就有旧仇,暂时顾不上看他的反应,索性敛去多余的表情,饶有兴致的看他们阴阳怪气。

施承善面对唐臻时多么的肆无忌惮,面对绍兴侯世子就有多憋闷。

他沉默的抗争半晌,脸色黑了又红,红了又黑,终究还是低下头问候弟弟,“世子。”

话毕,没等绍兴侯世子有任何反应,施承善已经狠狠的甩开广袖,大步流星的走向唐臻另一边的空座。

那是殿内唯一能与绍兴侯世子平起平坐的位置。

茶杯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唐臻如同受惊的兔子似的蹦了起来,口中喃喃着‘对不起’,脸色惨白的蹲下身,去捡脚边的碎瓷。

施承善动了动嘴唇,做了个‘废物’的口型,连眼角余光都懒得分给唐臻,也就没看到唐臻为了躲他,整个人都坐进碎瓷中瑟瑟发抖。

绍兴侯世子愣住,环顾四周,将众人习以为常的反应收入眼底,脸色陡然变得难看起来。

等唐臻换完衣服,绍兴侯世子和施承善已经相携出宫,骨肉团聚去了。

唐臻眨了眨眼睛,茫然的看向胡柳生,清澈的眼底映满不安,“胡卿,我是不是又做错事了。”

胡柳生同样茫然。

他想了想,低声安慰唐臻,“施承善和绍兴侯世子是异母兄弟,又庶出占长,在侯府时就矛盾颇多,与殿下没关系。”

唐臻闻言,非但没放心,反而更加慌张,“他们怎么了?施承善会不会又想打人?世兄不会吃亏吧?”

胡柳生愣住,反问,“殿下原本在担心什么?”

唐臻老实交代,“世兄原本要留在东宫陪孤用午膳,突然不告而别,我怕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世兄不高兴却不自知。”

胡柳生抬手捂住莫名发疼的后牙,挑拣着与唐臻说了些绍兴侯世子和施承善的旧日恩怨,嘱咐唐臻不要掺和进这对同父异母兄弟之间的斗争。

唐臻听了段总督府的辛秘,表面上惊讶、畏惧,面带羞愧和窃喜的感叹,还好他父皇只有他一个儿子。心里却深觉无趣,如果这两个人是他上辈子的兄弟,坟头草都得有三米高。

打发走胡柳生,唐臻午睡补神。

醒了就听见能令人嘴角上扬的好消息。

施承善意外摔断腿,要在宫外养伤三个月。

这阵好心情还没过去,唐臻又见到了想见的人。

陈国公世子燕翎特意在宫外给唐臻带了桌饭菜酒席,庆祝唐臻大病初愈。

唐臻吃过很多席,但还没吃过庆祝自己病愈的席。

这也是他成为太子唐臻之后,第一次被允许品尝色香味俱全的古华国美食,怎么可能不期待?

迄今为止,唐臻见到的人不算多。

除了东宫的宫人,太医院的太医,身边的伴读,只有陈国公世子燕翎和绍兴侯世子施乘风。但能见到燕翎,已经足以令唐臻生出‘做太子唐臻不亏’的想法。

谁读古诗的时候,没有想象过‘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唐臻见过的所有人中,唯有燕翎完全符合这句话。

同样是穿世子常服,绍兴侯世子身上只有威仪,燕翎却兼具贵气,一举一动皆有说不出的韵味,仿佛经历过千百次磨合,才能凝成最优美的弧度刻入血肉。

非要让词语匮乏的唐臻来形容,唐臻只能说,不愧是百年世家的继承人。

“有香味?”他寻着花香看向燕翎腰间的锦囊。

燕翎大方的摘下锦囊举在唐臻面前,“是侍女按照古方专门熏制的香膏,是不是有梅花的清香?”

唐臻点头,没好意思说他只是觉得好闻,根本就分辨不出具体的味道。

燕翎边将手中的香囊系在唐臻的腰带上,边对唐臻道,“殿下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将方子送给殿下。”

某个瞬间,唐臻仿佛听见正与他温柔对视的眼睛,掷地有声的保证,绝对不会为难他。

从未被蛊惑过的唐臻鬼使神差的点下头,几乎没给自己留任何思考的余地。

燕翎眼中闪过暗芒,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叫我声哥哥?”

第4章

唐臻眉宇间浮现意外,怔怔的望着燕翎。忽然垂下头,不肯再与燕翎对视。

‘哥哥’在他的字典里代表天生的敌人,不死不休。

只要古老的史密斯家族依旧存在,无论天涯海角,所谓兄弟,都是迟早成为肥料的存在。

成王败寇,从不例外。

这是血脉赋予他们天生的罪孽,至死方休。

唐臻没想到,即使已经接受太子唐臻的身份,他依旧会因为这个称呼失神,仿佛瞬间被拉回永远不愿再回忆的过去。

心脏的跳动声越来越明显。

一个又一个复杂的念头,争先恐后的在唐臻的脑海中冒头。

燕翎有没有察觉到他的失态?

那些疯子说的都是真的,史密斯家族的诅咒印刻在灵魂上,即使死亡也无法挣脱,他永远逃不掉!

如果燕翎知道他不是原本的太子唐臻,会不会后悔对他的关心,掀翻庆祝他病愈的酒菜,再收回香囊。对他严刑拷打,逼问如何才能令太子唐臻回来。

吹在脸上的风有些凉,宫人是不是忘了关门?

......

燕翎耐心的等待许久也没等到唐臻的回应,眼中的温度逐渐凝结,语气却依旧能称得上温和,只是难掩失望,“殿下恕罪。”

因为这个插曲,宴席的后半段两人都显得心不在焉。

唐臻是力不从心,好不容易从繁复的思绪中挣脱却发现身体又在发热。他浑浑噩噩的在宫人的服侍下用膳,期待许久的古华国美食也没品尝出什么滋味。

燕翎则肉眼可见的冷漠,独自饮下大半专门为唐臻带进宫的梅花酿,忽然道,“今夜臣不自量力冒犯了殿下,请殿下不要与臣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