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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只想活着(49)

唐臻也笑,特意让出诏书正前方的位置,“你来看看,可还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意料之中得到否定的答案,他却故意做出为难的模样,以商量的口吻道,“那......你先出去?”

岑威愣住。

诏书已经写好,不给他吗?

唐臻见不久前还对他千依百顺,哄着他写诏书的岑威,忽然开始佯装听不懂他的话,心中冷笑连连。只要是狐狸,早晚都会露出尾巴。

然而表面上,唐臻却低下头,声音也变得更气虚,“你去前殿用盏茶水,等会儿我再将盖好印记的诏书给你。”

这副态度,摆明是不信任岑威,所以不愿意当着岑威的面拿出传国玉玺。

岑威不是傻子,只是没想到太子会如此大方。他非但没因此心生恼怒,反而既惊且喜,又退半步,体贴的道,“如果殿下不方便,臣便先行告退,明日再来给您请安。”

唐臻心中已经认定岑威是以退为进,果断的应下对方的退让,等着看岑威骑虎难下的时候会有什么反应。

难得两人的所思所想截然不同,对明日的期待却诡异的达成共识。

岑威离开之后,唐臻依旧亢奋胜过疲惫,于是没急着去午睡,令宫中的仆人带他去见昨日从宫外带回来的异族奴隶。

虽然挑选奴隶的过程中,唐臻表现的来者不拒,恨不得将所有能开口说话的人全部带走,岑威却有底线。必须得是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不会无缘无故的展现出攻击性的人,才有资格被唐臻选择。

最后,共有七名奴隶送到东宫。

两个金发碧眼,体型壮硕的白种人,五个口音各不相同的黄种人。他们分别被关在不同的地方,已经换上干净的粗布衣服,凌乱毛躁的头发也干净许多,起码不至于挡住视线。

即使他们听不懂圣朝语言,也能明白有机会洗去脏污,换身新衣服,是因为遇到唐臻。

再次见到唐臻,这些人或多或少都以独特的方式表达了善意。

唐臻捧着本足有半指厚的游记,仔细比较上面所记载的人与异族奴隶的外貌是否匹配。

连蒙带猜的确定他们的来历。

两个金发碧眼的奴隶虽然来自北方,但与百年间多次与北疆军队交手的鞑靼和瓦刺没什么关系。他们来自更遥远的地方,偶尔还能说出几个令唐臻觉得耳熟的词汇。

可惜,就像是圣朝的语言和唐臻上辈子所在的时代有所不同,两个金发碧眼的奴隶所说的话也透着股奇怪的味道。

饶是上辈子的唐臻精通多门语言,也只能得出最简单粗暴的结论,这两个人说的不是英语。

相比之下,与圣朝人外貌差距极小的异族,虽然语速极快,面容凶恶,即使听不懂,也能看出不是好话,但没给唐臻造成困扰。

这肯定是日语。

“他们两个,取名叫金毛和碧眼。”唐臻佯装什么都没听懂,失望的合上游记,指着两个金发碧眼的奴隶对宫人道,“三日之内,要让他们知道,这是在称呼他们。”

“他”唐臻指着说日语的矮子,“叫小红。”

余下的人皆是按照他们的外表,或是对来历的猜测取名,认真又潦草,完全符合东宫奴仆的风格。

凭着莫名兴奋的劲头支撑到此时,唐臻也逐渐感受到身体的疲惫。他不敢有任何侥幸的心思,立刻老老实实的回到寝殿补眠。

李晓朝进宫时,唐臻刚睡下不久,仆人不敢擅自做主,立刻去寻平安。

“大将军。”平安主动行礼,远比面对唐臻时郑重,脊背几乎依靠腰腿完全悬空,姿态谦卑的同时,毫不掩饰防备和抗拒。

“平安?”李晓朝放下茶盏,仿佛没听见它撞上桌面时的清脆声响,叹息似的开口,“怎么,你不想让我见他?”

“将军说笑,老奴岂敢如此僭越?”平安起身,老老实实的盯着脚尖前的大理石,语气平波无澜,像是在与李晓朝比谁更沧桑。

“殿下昨日满脸泪水的回来,将自己关在寝殿整夜,始终不许我们打扰。直到今日,临近用午膳的时辰,看在伴读已经等候许久的份上,才愿意出门用膳,如今刚睡下不久。若是大将军有不能耽搁的急事,奴这就去伺候殿下更衣。”

李晓朝目光定定的凝视平安的脸,再次问道,“不知我在何时疏忽了公公,才令公公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

平安终于肯抬起眼皮,神色坦荡,任由李晓朝打量,“将军多虑。”

李晓朝数次生出主动解释的心思,皆在平安这里碰到不软不硬的钉子,心中也觉得腻歪,索性不再理会。

他没让平安叫醒唐臻,独自在前殿饮了两盏茶。然后嘱咐平安在用晚膳的时候将太子叫醒,不要任由他睡。否则后半夜再睡不着,作息会彻底混乱。

平安亲自送李晓朝离开东宫,还是那副恭敬有加,不掩疏离的态度。

要不是已经知道平安曾与陈国公世子达成共识,多次为燕翎行方便,李晓朝差点以为平安如此冷待他是正常态度。

毕竟过去的十几年,平安也是这样,永远躲在不会轻易被人看到踪迹的地方,默默做东宫的定海神针。

念及对方过去的苦劳,李晓朝终究再次开口,提醒道,“别忘了当初陛下派你来照顾殿下时对你的期望。”

平安勾起嘴角,冷淡的脸色非但没好转,反而显得阴阳怪气,“老奴惭愧,对不住陛下和安定侯,老奴知道。”

李晓朝似是没想到平安会如此干脆的承认,怔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语重心长的安慰道,“迷途知返,为时不晚。”

未料平安话锋忽转,“不知大将军质问老奴的时候,可曾问过自己相同的问题?”

李晓朝的目光陡然锋利,如同刀子似的刮在平安脸上。

良久后,他眉间轻皱,没头没尾的道,“你看见了。”

平安退后半步,不想多提往事,沉声道,“请大将军多为殿下考虑,谨言慎行。”

李晓朝的嘴角逐渐绷紧,郑重的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原来如此,怪不得平安这般警惕他。

平安看着李晓朝翻身上马,直奔宫门,紧绷已久的脸色终于松缓了些,再度想起两个月前令他既惊且怒的画面。

殿内只有太子殿下和骠骑大将军。

平安顺着没关严的窗缝望进去,大将军背对他坐在软塌上,举着酒壶自酌自饮。太子坐在大将军对面,脸上蒙着块绣着桃花的手帕,又举着本诗集轻念。

只听几句,平安已经想起诗集的主人。

这是安定侯的长子曾经最喜欢的诗集,自从他亡故,程大姑娘每次想念兄长都会重新誊写一本内容相同的诗集送人。平日里更是书不离手,追着喜欢的人念诗。

平安不仅收到过诗集,还曾被程大姑娘追着念诗。当年但凡与程大姑娘有过接触,长得还算顺眼的人,都有过相同的经历。

如果那日到此为止,平安也不至于防备李晓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