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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只想活着(208)

不得不说,上面的每个字,他看着都格外熟悉亲切。因为自从入住福宁宫,他平日练字所用的字帖,皆是昌泰帝曾用过的旧物。

程诚手忙脚乱的接剑,生怕爱妻跌落。

陈玉则满心不安,小心翼翼的打量唐臻的表情。

他好像......忽然没办法再判断出殿下的情绪。

许久之后,在原地僵立许久的唐臻忽然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远处的夕阳。

“殿下?”陈玉瞥了眼唐臻手中的信纸,没敢细看。

唐臻随即将信塞入陈玉手中,神色如常的走向大门,再也不见来时的急切,依旧是私下从容稳重,处变不惊的太子殿下。

陈玉眨了眨莫名酸涩的眼睛,匆匆低下头。

吾儿亲启:

为父思来想去,依旧忧心北方,决定轻车简行前往。

未至逼不得已,吾定会牢记为父之责。

然家国在先,朕乃君主,望吾儿体谅。

私心愿吾儿今后脱离困境,展翅高飞,再无束缚。

若吾儿初心不改,仍愿陪在为父身边,吾亦无怨言。只盼昔日之语成真,能在幽冥之处庇护吾儿。

第106章 一合一

陈玉怔怔的望着信纸上的寥寥数语,不敢有任何揣测的心思。

眼角余光察觉到有人靠近,他立刻合上信纸,警惕的看过去。

程诚万万没想到会在陈玉眼中发现杀气,下意识的举起手以示无辜,“信......殿下怎么了?”

不仅唐臻收到昌泰帝留下的信,程诚也从熟悉的世伯手中,拿到同样不见踪影的程守忠特意留给他的东西。

可以号令羽林卫的虎符和一句话。

‘尽管听殿下的吩咐,别问不该问的事。’

殿下怎么了?

陈玉摇头苦笑,低声道,“陛下担心陈国公,带程将军悄悄北上,殿下可能是担心陛下。”

话还没说完,他就察觉到不对劲,声音越来越小,眉宇间的狐疑却越来越重。

陈国公因为瓦剌奇袭开平失踪,昌泰帝去北地,能有什么用?

程诚和陈玉面面相觑,最终唯有两声叹息。

他们想不明白,更不敢探究。

唐臻缓缓走在连廊间,越过狭窄的侧门,忽然感觉脸上有些凉。

他下意识的抬起手,摸在感觉到异样的地方,然后盯着指腹间莫名发亮的湿润处陷入沉思。

这是......下雪了?

唐臻抬头望向远处,白色的雪花在朱色宫墙的衬托下格外显眼,可惜依旧比不上满身戾气,踏雪而来的人。

短短两个月未曾见面,岑威竟然陌生的像是换了个人。

束在头顶的长发明显短了许多,色泽没什么变化,依旧是充满生命力的浓黑。侧脸多了道手指长的疤,看上去并不深,视觉效果却颇为骇人,衬托锐利的眉眼愈发杀气腾腾,令人不由自主的生出心虚,不敢与其对视。

下半张脸......略显缭乱,直至今日,唐臻才发现,岑威有络腮胡的潜质。

如果当初岑威是以这副面貌进京,无论他表现的如何安静、无辜、忠诚、可靠,唐臻都不会相信岑威是个有菩萨心肠的好人。

毕竟他也没见过,谁信奉的菩萨,刀尖的血都顾不上擦。

再往下打量,几乎完全被轻甲束缚的身体,摆脱布衣的遮掩,彻底显露

出非同寻常的体魄。

在武将中,岑威的体型或许不显眼,甚至算不上健壮。光是福宁宫内的羽林卫,就能找出不少能装下两个岑威的壮汉。

然而身为曾经拥有相同体型的人,唐臻最明白,紧贴骨骼的肌肉需要多少汗水和天赋,具有多么可怕的爆发力。

有些人即使能按照最正确的办法去练,终其一生也不可能拥有与岑威相似的体魄。

......比如现在的太子殿下。

两人隔雪相望,眼底皆是惊讶。

唐臻没想到会突然在福宁宫见到本该在贵州的人。

岑威同样没想到,传闻中遭遇行刺,只能卧床养伤的太子殿下,会寝衣套着斗篷的站在院中回廊处......看雪?

“给殿下请安。”岑威单膝跪地,解释道,“臣申时三刻经过城门归京,听闻殿下伤重,手中正好有从贵州缴获的老参,便想立刻献给殿下。”

他尚未离京时,太子卧病,鲜少允许宫外的人探望,岑威便以为至少今日,见不到太子殿下。

没想到守在福宁宫门口的羽林卫竟然直接放他进来,允许他在太子居住的院子里等消息。

“冲撞之处,请殿下恕罪。”

岑威低下头,眼底浮现悔意,早知这般,他至少应该换下这身不知沾染过多少血迹的盔甲,再进宫看望太子。

唐臻居高临下的望着小心翼翼收起爪牙的头狼,眉宇间满是嘲讽。

岑威像是柄经历过千锤百炼的宝剑,从前始终藏在名为‘他人揣测,认为合理’的剑鞘中。

久而久之,不仅令众人忘记曾因这柄宝剑心惊胆战,夜不能寐的经历,竟然连宝剑自身都认为,只要他想,可以随时随地伪装的天衣无缝。

京都鲜少有如此大雪,短短的时间里,地上已经铺满薄薄的雪花。因为唐臻的走动,留下清晰的痕迹。

岑威听着脚步声从远到近,忍不住抬头打量太子殿下。

两月未见,太子殿下依旧是病恹恹的模样,眉宇间的冷漠却更胜以往,似乎这世间没什么值得他驻足的事。

唐臻神色平静的经过岑威,没有停下脚步,只是虚抬了下手,几不可闻的声音如同从未存在过。

“辛苦,早些回府休息。”

陈玉和程诚匆匆追过来,正好看到太子经过模样陌生的人,本就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直接失控。

“什么人!”

程诚厉呵,立刻拔剑,冲向太子殿下。

陈玉重重的喘了口气,没来及说话,拼了命的追上程诚。

岑威没想到,他这次进宫不是没受到阻碍,只是最大的阻碍在最后。他哭笑不得的接住程诚的剑刃,忍不住摸了下脸,闷声道,“我是岑威。”

“岑兄?”陈玉大惊,下意识的看向岑威的身后。

程诚被空手接白刃,满脸尴尬,再也没脸说什么,眉宇间却依旧有狐疑,不停的看向陈玉,希望陈玉能给他个肯定的答案。

世上相像的人那么多,他偏偏又是个脸盲。

太子殿下的安危,不容任何疏忽!

岑威灵巧的转动手腕,长剑转着橘色的光花在手中翻转,递向程诚,他本人却转头看向唐臻的背影。

“殿下,臣有事禀,贵州红莲镇另有内情。”

唐臻停下脚步,盯着搭在房门上的手看了会,终于应声,“进来吧。”

虽然他现在已经不在意贵州,更不关心红莲,但是有人愿意给他讲故事也不错。

直至唐臻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后,岑威才转过头看向陈玉,“殿下心情不好?”

陈玉不能不答,又无法说实话,脸上不知不觉的浮现苦涩。

岑威见状,不再追问,低头打量身上的软甲,又摸了下脸,低声道,“可否为我找个更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