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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只想活着(190)

好在太子只是老毛病。

刘御医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

本就先天不足,年初又遭遇贼子毒害,不算健康的身体雪上加霜。最近半年更是缠绵病榻,气温稍稍有些变化,太子就会有相应的反应。

近日天气格外干燥,风也比平日更狂放......怎么看都比不久前,太子莫名其妙的被毒瘴之气侵染的脉象正常。

昌泰帝非常不满意刘御医的诊断,他念着多年相伴的情分,没有立刻当众给老臣没脸。目光越过刘御医,看向临时从太医院抓来的当值太医。

臻儿是在年初中毒,仅隔几个月就能毫发无伤的在宫巷取施承善的性命,身体分明是养的很好。为什么住进福宁宫,反而隔三差五的卧病?

守在房门外的众人同样神色各异,蓦然看过去,竟然每个人都是担心居多。

自从太子搬去福宁宫,后宫的娘娘也因为破秋日的变故,纷纷紧锁宫门,减少与外界的联系,太医院已经很久没有正经的出诊过。

......或者说,他们出诊的对象都在宫外。

在宫中值守的太医,大多都是难以受京都贵人的信任,无所事事的年轻太医。

陡然面对这么多能决定他们命运的大人物,从未经历过大场面的年轻太医皆两股战战,神魂不属,不敢有任何花花心肠,皆老实重复刘御医的话。

昌泰帝心中存疑,紧盯脸色最慌张的年轻太医,事无巨细的问太子的脉象和原因。

接连问跪三名太医,昌泰帝眉宇间的迟疑越来越浓。

正所谓久病成医,他用药多年,程守忠又喜欢操心,总是追着刘太医问药方的考虑,然后念叨给他听。

昌泰帝自信,绝不会轻易被医者哄骗。

突然得知独子的身体远不如他以为的健康,愧疚如潮水般涌上昌泰帝的心头,一时之间,再也没有向太医追问的心情。

他难以想象,破秋日,唐臻是用多大的决心和毅力,杀死突然出现的施承善,满怀希望的出现在他面前,然后......大概只得到失望。

臻儿向来心细又敏锐,想来已经猜到他有意让对方替他御驾亲征的机会。

破秋日之后,京都的情况越来越难以预测。

先有从不插手京都争端的沈思水,因为沈贵妃,不得不派来沈风君。然而看沈风君和沈婉君的小动作,沈思水分明是不再满意现状,想要做出改变。

施乘德带来的数千护卫,至今依旧在京郊徘徊。

李晓朝彻底控制住京营,不必再隐藏野心和与程守忠截然不同的那面。昌泰帝尚且不至于畏惧李晓朝,但是他知道,唐臻从前与李晓朝格外亲近。既怕唐臻因为发现李晓朝的伪装伤心,又担心唐臻会被李晓朝利用。

......

出兵贵州已是势在必行之举。

在昌泰帝看来,这是唐臻想要离开皇宫,最好的时机。

李晓朝率先打破沉默,向刘御医问道,“如殿下这般,应当如何医治才能尽快康复?”

刘御医面露苦笑。

这是他最不想面对的问题,更是必须面对的难题。

孟长明看出刘御医的为难,难得说了句人话,“殿下的经历也算世间少有,御医一时半会想不到奇招也是人之常情。你尽管提稀奇古怪的草药,我们自然会想办法将其找来。我前些日子曾有幸拜读前朝名医回春大师的自传,上面有写,病去抽丝,针灸或许有奇效。”

刘御医摇头,叹息道,“无论如何针灸或用什么样的奇珍异草为殿下治病,都是治标不治本,只能缓解殿下现有的症状。”

太子殿下的身体,如同满是裂纹的木桶。

修补是个漫长的过程,期间只要有风吹雨打的动静,木桶就有可能增加新的裂纹。

这病,只能调养,没办法治。

施乘德闻言,心思立刻从太子的安危转到别处。

有病就治。

即使昌泰帝拿不出补药,总督大人也会慷慨解囊。

只要太子没有随时薨逝的危险,病弱反而更符合总督大人的利益。

如今他更发愁,该不该想办法拖延对贵州出兵的计划。

岑威、梁安和陈玉背后的势力,皆有与贵州接壤之处。

这年头,哪个有脑子的人不是随时就能出兵?

以他们的身份,调兵只是一句话的事。

这刚好是施乘德的痛点。

东南三省通向贵州,只能借路。

无论怎么算,都要比岑威等人,花费更多的时间做战前的准备。

因为沈贵妃和端妃的薨逝,沈风君与燕翎的关系快速恶化,隐隐有倒向施乘德的意思。

前几日,施乘德因此有多少窃喜,如今就有多少犹豫和迟疑。

虽然被各家遣来京都的人,可以替长辈表态,但是......施乘德心中很清楚,三省总督对沈思水抱有什么样的黄鼠狼心。

心中有鬼,看什么事都发虚,施乘德正处于这种状态。

他觉得,只要沈思水不傻,就不会轻易同意东南三省从湖广借路,说不定还会立刻翻脸,想尽办法的阻止东南三省参与对贵州的围剿。

所以不能拖!

沈风君手中肯定有京都和湖广之间,最快的消息渠道。

他要赶在沈风君不在京都,这条消息渠道没办法立刻动用的时机,彻底砸实东南三省参与围剿贵州的行动。

太子没有大碍,刻意留下的人陆续散去。

只有陈玉放心不下,出宫之后,立刻找理由返回。

刚走入后殿,他就看见在门口徘徊的程守忠。

“程将军?”陈玉在对方的目光中停下脚步,眉宇间浮现迟疑。

难道......

程守忠点头,走到陈玉身边,低声道,“等会儿,陛下正在里面。”

陈玉闻言,立刻垂下眼帘,挡住眼底的担心和焦躁。

殿下每次表现出非同寻常的模样都是因为陛下,可见陛下对殿下的影响。

如今也不知道殿下有没有恢复正常。

万一殿下没能从那种状态脱离,不小心被陛下发现端倪,引起陛下的不喜,伤心反而是小事。

若是殿下没能控制住脾气,发起怒来,恐怕陛下招架不住,后悔的人反而是清醒的殿下。

程守忠拉住陈玉的手臂,“别担心。”

陈玉这才发现,他险些越过程守忠,直勾勾的往屋内闯。

他怎么可能不担心?

“陛下为什么想让殿下亲征?”陈玉闷声问道,“殿下恨不得每时每刻都黏在陛下身边,哪怕身处后殿,每次抬头所望的位置也都是陛下所在的地方。”

可惜陛下身体虚弱,即使只是说话也不能陪太子许久。

作为每日陪在太子身边时间最长的人之一,陈玉最清楚太子对昌泰帝的向往和在乎。

因此他更无法理解,昌泰帝对太子的冷漠。

昌泰帝的身体再差,也不至于隔两三日才能与太子闲话半个时辰。

程守忠目光复杂的看向紧闭的房门,语气却无悲无喜,“这里是陛下的埋骨地,殿下是雄鹰,不该被永远的束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