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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只想活着(177)

从前怎么没发现,胡柳生有以大局为重的觉悟?

啧,看看这地位,恐怕还不如做施承善的狗腿子。

心态失衡的人如果不能立刻找回理智,通常会在错误的道路上狂奔,胡柳生也不例外。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因为在施承善的棺前,故意挑衅施乘德,导致的一系列后果。

一步错,步步错。

因为被施乘德关押,他不得不离开燕翎。

第一次在左中殿细数破秋日的疑点和证据,他完全没有开口的机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晓朝拿出岑威的玉佩,矛头也陡然指向岑威。

胡柳生黯然失色的成为岑威的陪衬,无论是燕翎还是施乘德都像是彻底忘了他似的,隔壁岑戎整日给岑威送饭,燕翎却......如同已经放弃他。

这些日子被软禁在右中殿,胡柳生食不下咽,夜不能寐,闭上眼睛就是大人惩罚办事不力的人,不留情面的手段。

他虽然运气好,轻而易举的获得非凡的地位,但是已经接连办错几件大事,以大人眼中容不得半点沙子的性子,肯定不会原谅他!

胡柳生艰难的扛过巨大的恐惧和压力,终于想到能够将功折罪的办法。用他的命拉李晓朝下水,谁都别想好过!

刻下‘绝笔’的过程中,胡柳生总是心惊胆战,既怕大人等不到他的将功折罪,已经决定如何处置他。又担心‘绝笔’准备好却没有机会让人看见。

只过去短短几日,胡柳生就魂不附体,疑神疑鬼。

忽然在房中听见不属于他的声音,胡柳生立刻联想到大人。

他算是颇得大人重用的人,偶尔有幸能参与大人的布局。即使只能窥得其中的一星半点,也足以令他为大人在各处的底蕴震惊。

即使忽然有在京营位高权重,深得李晓朝信任的将军来执行大人的命令,胡柳生也半点都不会觉得奇怪。

因此胡柳生听见陌生声音之后的谨

慎,只是源于即将尘埃落定,眼睁睁的看着头顶的大刀落下的茫然,完全依靠本能的行为。

唐臻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非但没有因为说不出暗号心虚,态度反而更加嚣张,嗤笑道,“我来看你死没死,还需要暗号?”

胡柳生麻木的双眼中浮现诡异的光芒,下意识的反问,“大人让我死?”

唐臻挑起眉梢,提起死居然如此兴奋。

难道胡柳生心中,对自己未来的预期是生不如死?

“别揣测大人的心思。”唐臻冷声呵斥,又道,“不久前,沈贵妃与端妃在沈贵妃宫中薨逝,太子曾想令两人即刻风光大葬,替昌泰帝允诺皇贵妃的追封,沈风君却坚持沈贵妃并非自杀。如今所有人都在那边,想来......顾不上你。”

胡柳生怔住,下意识的伸出手抚摸床板上的‘绝笔’,眼中明暗交错。

如果他现在就自杀,会因为沈贵妃和端妃的薨逝,顺便引来更多的人关注,还是因此消无声息,连‘绝笔’也被李晓朝毁去。

久久没等到回应的唐臻,忽然对胡柳生的精神状态生出怀疑。

虽然隔着巨石,看不见胡柳生的神态和表情,但是仅凭对方看似周密,实际已经一塌糊涂的警惕和语气中莫名的消沉。唐臻已经可以断定,胡柳生的心态出现严重的问题。

因为大人?

既然死亡是解脱,那么......

“打紧精神,别再令大人失望。”唐臻继续向胡柳生施压,然后话锋陡转,刻意压低声音,“大人向来赏罚分明,难道你没有想要实现的夙愿?”

胡柳生呆滞的眨眼。

夙愿?

他能有什么夙愿?

视线不知不觉间变得模糊,透明的水滴从无到有,倾泻而出,立刻润湿木板上的痕迹。

胡柳生喃喃道,“刚来京都的时候我想带他们走出红莲镇,过正常人的生活。可是我已经做下那么多的错事,他们、他们可能连尸骨都化作飞灰,我还有什么夙愿!”

唐臻默默记下关键词。

他们,离开红莲镇、正常人生活。

陈玉只是陈雪的养子,陈雪原名程锋,如今对外的身份是当地望族的嫡枝。

胡柳生......真的是贵州巡抚的儿子?

贵州巡抚有三位夫人,不分大小,只是以大夫人为原配,二夫人和三夫人在贵州也是巡抚大人的妻子。

胡柳生是二夫人的长子却不是贵州巡抚的长子。

唐臻仔细回想,发现胡柳生的经历中总是能找到陈玉和梁安的影子。

比如陈玉擅数数,因提出广西望族与百姓都愿意接受的税改方式,年纪轻轻就才名远播,政绩裴然。

梁安更不用说,要不是北边有龙虎少将军横空出世,梁家军猛虎必定是最受瞩目的年轻将领。

胡柳生的也曾有在贵州协助贵州巡抚办案,亲自带兵剿匪的经历,但是只在贵州境内。起码在胡柳生成为太子伴读,前往京都之前,贵州之外的地方,很少有人听闻过胡柳生的存在。

哪怕是已经将自己作死的施承善,身上也有被受三省总督宠爱的庶长孙的光环。

相比之下,胡柳生似乎有些普通。

唐臻心中想着胡柳生的底细,嘴上也没耽误继续引导对方开口。

“夙愿不会永远不变。”

“还有人活着,是不是!是谁?快告诉我,是谁!”

巨石的另一边响起指甲用力的在木板上划过的声音。

唐臻勾起嘴角,冷漠的垂下眼皮,“自己骗自己,有意思吗?”

他见过真正痛失所爱的人是什么反应,无不因爱生恨,即使没有恨永远失去的人,也会恨促成失去的罪魁祸首,甚至憎恨自己无能为力。

但是胡柳生的语气中只有恐惧,深入骨髓的恐惧,是在怕步‘他们’的后尘。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胡柳生仿佛被唐臻戳中痛点,立刻陷入癫狂,疯狂的拍打床板。

不仅守在院中的京营护卫立刻开口,高声道,“胡大人有何吩咐?”

正躺在只与胡柳生一墙相隔的床上,闭目养神的岑威也悄无声息的掀开眼皮。

“滚!不许进来,我要杀了你们!”

胡柳生抓起枕头,狠狠砸向已经被推开大半的房门,然后拿起放在床边的长剑翻身下床,披头散发的冲向京营护卫。

京营护卫虽然会因为李晓朝的态度,轻视

胡柳生,但仅限于私下说些不痛不痒的揣测,在岑戎看望岑威的时候与同僚意有所指的对胡柳生的住处怪笑。

他们还不至于天真的以为,胡柳生是任由他们逗弄的羔羊。

至少胡柳生杀他们,最多赔钱了事,他们若是令胡柳生受伤......恐怕前途未卜。

京营护卫来得快,跑的更快,眨眼的功夫就一哄而散,徒留满屋的凌乱和面目赤红的胡柳生。

唐臻放缓呼吸,认真的听着巨石另一边的动静,忽然觉得手背刺痛。

低头看去,在黑暗的环境中白的几乎发光的手背上多了条细长的红痕,是蜡油留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