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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37)

端午听到“我们时间很多”终于意识到周衡前面那些话根本不是在为结束恋爱关系做铺垫,而是在解释不同年龄阶段的两人对恋爱关系认知的落差,她有种再次捡到便宜的庆幸,立竿见影地就释怀了,然后再听到周衡轻描淡写的那句“越来越没有顾虑”血压噌地就上去了,这要谁能及时在她脑门儿上开个洞,那血花能呲出去三米。

“端午?”

端午索性破釜沉舟一鼓作气问:“周衡哥,你喜欢我么?”

周衡没有立刻回答,端午惶惶然等着,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然后,端午听到周衡有些迟疑的肯定,于是,靠着周衡的右半边身体一寸一寸失去知觉了。

……

“周衡哥,你喜欢我么?”

“……嗯。”

第 25 章

端午得到满意回复喜滋滋回房间后,周衡被姑姑带到地下室的酒窖里谈话,后者解决掉干草料问题回来恰好听到关键的两句,当然,也看到端午从忐忑到极为惊喜的表情——上午周衡载着端午去附近转悠的时候,她跟周衡的妈妈通了电话,果然,所谓的“交往”只是一种有点不恰当的施舍式的安慰,如果端午是个十一二岁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的孩子,那问题不大,但是端午快要成年了,在她嫂子眼她里再孩子气,也是个转眼就能自己选择学校选择专业的大人了。

周衡姑姑看着周衡在酒架前弯下去的脊背,温声道:“给你爸挑两瓶带走。”

周衡回头看着姑姑笑了笑,回:“好。”

周衡姑姑扎着头发绕到周衡左手边的原木椅子上坐下来,她似乎有点不舒服,声音虽然依旧温柔似水,但较之早上刚见面时,低了两度,眼底带着一抹忙碌后的疲惫的红。

“我刚刚听到你对端午的回应了,阿衡,你这样不对,我对端午这个姑娘了解不深,但是就我而言,这种靠施舍得到的恋情,会是一辈子难以启齿的污点。”

周衡流连往复的长指顿在一瓶98年封口储藏的葡萄酒上,他略带惊讶地看向只比他大十岁的姑姑,在他的印象里,向来软绵绵的姑姑没有说过类似的重话。

“而且,阿衡,以后,我是说,在你觉得是时候结束这段关系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怎么做?你没法坦诚地直接跟她说,我以前只是帮你哥哥带带你,你只能渐渐疏远她,她兴致勃勃地跑来找你,你不温不火地三言两语撵走她,她的电话你用‘我在忙’轻易挂掉,你偶尔答应跟她出门约会,她盛装打扮,你却敷衍地只露面十分钟……大学时候我前男友想出国,不好意思直接开口,用的就是钝刀子磨人这种办法。”

周衡轻声道:“这种办法有点无耻。”

“嗯?”

周衡抽出两瓶周成川最喜欢的葡萄酒走过来,道:“我答应跟她交往的时候确实非常冲动,是当着薇薇的面,薇薇一走我就后悔了,立刻就想要说清楚,结果那天送端午回家,端午问我要不要跟她约会……她离开聂家的时候我一路在后面跟着,大概是脑子里关于她拉着行李箱心灰意冷独自走路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所以她笑眯眯非常期待地问我要不要约会时,我试了试,好像没法开口拒绝。”周衡神色有点尴尬,他从不跟人剖析自己的感情问题,意识层面的东西,自己清楚就好,往外倒显得矫情,但很显然,他要是不解释清楚,他姑姑就很有可能直接把他划归到她脑残前男友那一挂。他轻咳,硬着头皮继续道,“然后,一件事赶着一件事地来,我没有选择余地地应付着,但也越来越觉得她很有趣,回回见面都觉得有趣,是性格有趣,而不是年龄差带来的新鲜感有趣……至于刚刚那个回应,目前阶段好像有点轻率,”周衡神顿了顿,“但确实不是在骗她。”

周衡姑姑惊讶地盯着周衡,她还想在挖点什么,比如端午到底哪里有趣,比如黎薇薇虽然性格有点棘手,但比端午好看一百倍,依此类推,在周衡的概念里,有趣这个特质是不是比好看重要一百倍……她知道后面这个问题有点无聊,但是周衡的择偶标准实在是有点神出鬼没的意思。端午和黎薇薇两个人的差别基本不逊于两个不同学科,譬如英语和物理,之间的差别。

但可惜,周衡却没有再聊下去的意思了。

周衡自小跟这个温柔的姑姑关系好,成年后唯一一次跟周成川杠上,且寸步不让,也是要阻止周成川无休止地给这个大龄姑姑介绍相亲对象,但关系再好,这种涉及个人感情的事情也只能聊到这里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酒窖,周衡的姑姑要去书房查阅关于稀有花卉种植和养护方面的资料,周衡直接上楼。周衡路过端午房间的时候,脚下顿了顿,他本来有点懊恼端午那句给他带来麻烦和困扰的非常直接的“你喜欢我么”,结果不期然想起中午她那句假惺惺的“刚刚好的八分饱”,眼里立时有了笑意。

端午这个姑娘,你一眼看过去,她无论长相和性格都是非常苍白的,没有闪光点也没有槽点,就总是温顺地跟在她信任的人后面跟个影子或背后灵似的,你只有成为她信任或青睐的那个人,才有机会看到比较完整和比较有趣的她。

端午前一晚设定了闹钟,早上七点半虽然依旧睡意朦胧还是挣扎着起来了。她用周衡姑姑准备的一次性洗漱用品潦草地洗脸刷牙后,拉开门,探出颗脑袋往隔壁周衡和周末的房间看去,但门关着,悄无声息,看不出他们是还在睡还是已经下楼了。

“端午,起来了?”

周衡姑姑溢满笑意的声音在后脑勺响起。

端午微微一抖,赶紧回头,察觉到自己的动作有点猥琐,她故作不经意地抓着门框抻了抻腰,然后直起身,腼腆地应道:“嗯。”

由于也是休息日,大家就不急着回去,周衡早饭后用姑姑的电脑回了几封比较急的邮件,然后载着周末和端午去附近的跑马场。

端午不敢骑马,就坐在看台上无聊地刷着微博晒太阳——暴风雨过后居然是个非常明朗的艳阳天——刷着刷着,一个电话打进来,端午看到屏幕上“李千金”这个备注,立刻高兴起来。

结果电话那端却是李一诺的妈妈。李一诺的妈妈虽然不知道李一诺跟端午吵架的原因——李一诺是肯定不会供出林闵的——却知道自个儿的女儿不是省油的灯这个事实,她代替李一诺跟端午道了个歉,表示一会儿挂了电话就去收拾李一诺,顺嘴开了几句玩笑,最后,约端午下周去她家吃饭。

李一诺的妈妈周三炖好甲鱼汤,亲自去端午家叫人,结果恰好碰上端午的奶奶在盯着端午收拾东西,这个平时在上饶街嘴巴利索得恨不得横着走道的妇人慑于聂家老太太淡漠的眼神,没敢跟端午打招呼就走了。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接下来的这些天,她心里一直不舒服,她向来大大咧咧,但这回却一直敏感地感觉端午这样胸无城府的小孩跟着有那样眼神的老太太走,有点不妥。那个老太太眼里,没有端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