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种情况临春不是没有想过,甚至这样似乎更加合理。
虽然之后临春还是自己跑去了北京,但当初拒绝和徐拓一起过去时,就已经伤了蒋以声的心。
徐拓自觉说错了话,及时补救:“声哥也没这个意思。”
有一瞬间,临春是想离开的。
她抬头看向眼前的三层小楼,双脚灌了水泥似的,迈不开步子。
这么多年,两千多天,每每想到蒋以声,临春总是会避开那些不好的负面情绪,鼓励自己,也努力拉低心理防线,准备应对着各种各样的情况。
她怕临到最后自己率先放弃,没有胆量,不敢面对。就像现在这样,分明心墙高垒,却连进门的勇气都少之又少。
不该这样。
“先进去吧,”徐拓转身进屋,“我们弄烧烤呢,他在三楼休息。”
一楼的小院里摆了几个烧烤架,十来个人有男有女,正玩得热火朝天。看见徐拓领了个姑娘进来,都嗷嗷着起哄。
“别理他们,”徐拓说,“以前的一些朋友。”
他们穿过大厅,按下电梯上行键,在自己上去喊蒋以声下来还是把临春送上去之间做了个选择,最后决定他们俩的事自己最好还是不要参与,和临春叮嘱几句就打算原地开溜。
“蒋以声今早才下飞机,在屋里倒了快一天的时差,晚上才起没一会儿,下楼吃了点东西又回去了。”
“不是我瞒着你啊,我以为他会联系你,这事儿我不好掺和,你懂吧。”
临春明白,如果蒋以声不乐意见她,徐拓这一通知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当初徐拓在机场时吃过这个亏,没道理抛弃多年兄弟和她一条心。
临春也没怪过他。
她只是有点担心,自己贸然上楼会不会打扰到蒋以声休息,毕竟长时间乘坐交通工具还挺累人的。
很轻的一声“叮”,电梯到站。
透明的轿厢停靠一楼,里面立着一个高挑的人影。
即便没有看清面容,但只消一眼,就能让临春心跳漏了半拍,连呼吸都忍不住发颤。
双开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站着的男人稍一抬眼,连带着眉梢也跟着扬了半分。他穿着随意,白t短裤,双手插兜,半阖着眼,浑身上下围着的困意还没消散。
五年未见,蒋以声高了不少。男人皮肤白净,宽肩阔背,脸部线条凌厉,弯折有角。大概是前一秒还在睡觉,额前碎发遮在眉前,略微柔软,睫毛在眼下投出小小的阴影,漆黑的眸浸在里面,如海般幽深,像蛰伏的豹。
几分颓懒几分锋利,记忆中的少年也终是变了个样子。
这扑面而来的陌生感打得临春措手不及,她的眼眶在那一瞬间红了,避无可避。
徐拓在旁边挤眉弄眼,嘴巴努努临春,准备原地开溜。
蒋以声侧身走出电梯:“等会,我饿了。”
对于临春的出现,他似乎没多大反应。留住徐拓后才偏头和她对上视线,像是礼貌地照顾到对方,勾唇笑笑:“好久不见。”
临春立刻把头低下,睫毛在那一刻眨得飞快,茫然几秒不知所措。她稍偏了偏脸,强行逼退眸中热意身,僵硬地勾起唇角,再次抬头:“好久不见。”
蒋以声眸中不掩惊讶:“变化挺大。”
这四个字仿佛洪水泄闸般冲进她的脑海,几乎把曾经的所有记忆一并给撞了出来。
临春本想接话,和蒋以声一样保持这种随意的状态。可她实在没那个能力,嘴巴张了又合,像是突然又变回了哑巴,不知道怎么出声,怎么说话。
“那什么,不是饿了吗?”徐拓及时岔开话题,“小春儿,你吃饭了吗?”
临春跟在徐拓身侧,点了点头。
老友般礼节性的寒暄之后,三人一起走回客厅。
“要不再吃点?”徐拓尴尬得脚趾扣地,“声哥也吃点?都…都吃点?”
蒋以声偏头笑了:“你什么毛病。”
徐拓双手一摊:“出去吃烤肉?还是让阿姨临时做点?”
“烤肉太腻了,”蒋以声眉头微皱,以前的少爷病一点没少,“就早上那虾饺还不错。”
徐拓翻了个白眼,转身去找阿姨。
蒋以声拉开餐凳坐下,看临春站在一边,便也替她拉开身边一张:“别拘着,随便坐。”
临春应了一声,把帆布包摘下来放在凳子上,规规矩矩坐在蒋以声的身边。
她微微侧目,能看见对方高挺的鼻梁,和有些微青色的胡渣。他的下颚折线干净利落,耳后头发推成短短的一茬,蒋以声褪去了以前的那份少年气,身上散发着的,是一个成年男人该有的沉稳与慵懒。
足以让临春再次感受到这份陌生。
“还要什么自己说啊,”徐拓叮嘱阿姨完毕,从他们身后一闪而过,“我嗨去了。”
落地门是隔音的,开启时有明显的吵闹声。
但当门锁相扣,发出“哒”一声,那些热闹和疯狂,又完美地被阻隔在了屋外。
屋里静悄悄的,之余暖黄色的暗光,以及远处厨房里传来的细微的做饭声响。
临春蜷起食指,虚握成拳,低着头,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这种场合她在脑海中排练了无数遍,她该说些什么,无论是道歉还是道谢,最起码蒋以声就在这,他能听见。
“我…”
临春尝试着开口,抬头看见蒋以声正点着手机。
一闪而过的手机屏幕,像是个聊天窗口,临春思路猝然被打断,半张着嘴呆愣片刻,忘了自己刚才要说什么。
蒋以声关了手机,把一角抵在桌上:“我现在说话你完全能理解是吗?”
临春认真点了下头:“我也可以说话。”
“嗯,”蒋以声似乎颇为满意,他的手机屏幕亮了,又低头看了眼,“一会穆潋卿过来,你们两个女生一起,可以出去玩玩。”
他手指微抬,指了下院外,临春扭头看了一眼,只是“嗯”了一声,找不出理由拒绝。
几句话的功夫,阿姨端上了两碟虾饺和小米粥,临春惊讶于竟然也有自己的份,蒋以声安慰道:“不想吃就不吃,没关系。”
临春虽然吃过晚饭,但一碗粥还是能喝的下去。
她拿过勺子,低头喝了一口,里面放了些糖,有点甜。
临春再次思考如何开启话题,可一抬头,蒋以声又在刷着手机。
这次是朋友圈,甚至还评论了一条。
对方一系列的的自然让临春不知所措,她开始重新思考和蒋以声的相处方式,是不是应该像对方这样,普通平淡,好像过去在桐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即便那些记忆深深印在她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