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
我的丈夫？
维斯特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指着自己，“我的丈夫。”
“是的，维斯特。”女人奇怪地看向他，“你不觉得高兴吗？他已经离开了那么久，足足半年。”
维斯特盯着女人头顶的波点发带, 怀疑他们之中有个人是疯子，他叹了一口气，视线穿过女人的头顶, 去看外面的景色。
上个世纪常见的小轿车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转头, 发现女人身上的穿着也带着些许的复古色彩——简单来说, 就是他常常在上个世纪电影里看见的那种。
伞状的裙子，掐腰的设计，当维斯特注视她的时候，女人脸上立即浮现出甜美的笑容。
“在此之前，我们得先做一些准备。”她愉快地说，然后拉着维斯特的手，就往对方的房子里走去。
维斯特感到莫名，但他还是决定看看这个梦境是如何发展的，于是她跟随者女人的脚步，走进了他的房子。
……
很快，女人就把维斯特带到了二楼的房间里，这里有一个完整的盥洗室，包括巨大的化妆桌以及桌面上摆放的各种瓶瓶罐罐。
女人按住维斯特的肩膀，让他在镜子前坐下。
维斯特清楚地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金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只不过比起现实中的他，五官更加柔和，头发也长了许多，几乎披散到了肩头。
——这让他觉得非常怪异，总觉得镜子里的是个陌生人。
但维斯特知道那些规则，真正的梦境里你看不见自己的模样，你无法找到一面看见自己模样的镜子，当你找到镜子的时候，梦中的镜子不是被幕布盖住，就是变成了碎片——总归你是看不见自己的模样的。
这才是真正的梦境世界。
而现在，这个梦里，他却能清楚地看见自己的模样。
维斯特想，他知道这就是那些噩梦的延续。
坐在方形的绒面矮凳上，维斯特任由女人的手指穿过他的金发，“你的头发好像很久没打理了。”她说，“看上去有些失去光泽。”
事实上，维斯特从没有打理过自己的头发，但他决定闭嘴，观察着女人接下来的动作。
女人哼着歌，然后选了一张唱片，打开了角落里的留声机……维斯特从镜子里观察着女人的动作，很快，一阵轻快的音乐缓慢地流淌而出。
女人嘴里哼着相似的调子，她迈着小鸟一般轻快的步伐，来到维斯特的身后，“喜欢这段音乐吗？”她问。
维斯特看着她用梳子替自己梳起发尾，“还行。”他说，他从没有听过这段音乐，他感觉很陌生，不明白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梦里。
“维斯特。”她停下手里的动作，弯腰认真地看着镜子里的他，“这是一段很有效果的音乐。”
“还记得我们去的那家美容院吗，他们总是在播放这段音乐，我每次去的时候，都感觉心情很舒畅，当我离开之后，也会发现自己变得更加美丽。”ȻH
“嘘，这是我们变美的关键。”女人愉快地说。
但镜子中的维斯特却顿时没了表情，他注意到了女人提到的关键词——变美的音乐——这让他下意识转头看向了角落里的留声机。
他干脆站起来，走到那里，关闭了留声机，然后取出了唱片扔到一边。
“你在做什么？”女人诧异地走过来，“你不喜欢这个吗？”
维斯特没有直视她的眼睛，只是换了个借口，“我有些听腻了。”他说，然后对着女人扬起一个笑脸，“我最近经常听这个。”
女人闻言，这才露出理解的神情，然后她拉着维斯特的手臂，让他再次坐在了那个绒面的化妆凳上，“的确，维斯特，你不应该这么做。”
“虽然我知道它效果确实很好，但是还记得当时她们是怎么说的吗？”
“‘一周最多播放2次。’”女人用一种平缓的，完全不同于自己的语气说，然后她又提高了音量，变回了自己原本的声音，“所以最多2次。”她提醒维斯特。
维斯特点点头，却有些心不在焉。
他原本以为在自己停止播放音乐之后，女人会有更加过激的举动——比如变成彻底的怪物，然后撕破这个噩梦的假象。
但出乎意料的是没有。
对方依旧在轻轻哼着歌（这次换了一首别的），然后用梳子慢慢梳理着维斯特的金发，直到确认他的发尾已经足够柔顺，才继续了接下来的动作。
“我记得你的丈夫很喜欢那套绿色的裙子。”女人眨眨眼。
维斯特不记得自己有什么绿色的裙子，更不觉得自己的身材能够塞到女士的裙子里。
于是他摇头，“我还是喜欢我现在的这套衣服。”
“好吧。”女人妥协了，但她还是替维斯特卷了头发，并且替他上了一层粉饼和睫毛膏，顺带也替他涂了口红，画了眉毛。
这让维斯特感觉自己好像一尊大型的玩具，他只能看着女人的动作，直到女人宣告完成，他才重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维斯特有一头蜷曲的金色卷发，睫毛膏让他的睫毛变得更加浓密，复古的红色唇膏让他看上去仿佛上个世纪画报上的中性美人。
维斯特眨眨眼，嘴巴上的唇膏让他感到不自在，他下意识想要抿住嘴唇，却被女人阻止了。
“维斯特，你的丈夫快要回来了，你得让他看见完美的你。”
又是那该死的丈夫。
维斯特想，他坐在那儿，敷衍地点点头，开始思考自己的丈夫究竟是谁。
以及女人和自己在这个梦里扮演着什么身份。
见维斯特如此乖巧，女人显然也很满意，她把手上的工具全部放好，然后走出了房间，“我的丈夫也快回来了，我得回去了维斯特。”
维斯特站起来，准备把女人送到门口。
他们走过二楼的楼梯，然后回答了一楼，维斯特透过窗户，看见了一辆墨绿色的汽车正在往这附近驶来。
“维斯特，你的丈夫回来了，我得赶紧离开。”女人急忙说，她也看见了那辆墨绿色的汽车。
她快步走了几步，当她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回头看着维斯特，“维斯特，记得我说的。”
“一周最多两次。”
她说，她笑容甜蜜地看着维斯特，“记得下周我们的约会。”
维斯特当然不知道自己和她有什么约会，但他还是点点头，直到目送女人离开了这间房子，他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稍微休息了一会儿。
直到门铃再次响起，维斯特才站起来。
——因为他知道，“他的丈夫”来了。
他谨慎地走到门边，停顿了几秒，直到对方再次按下门铃，他才缓慢地打开了这扇门。
——突然一束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的脸几乎都被花朵盖住，几秒之后，他才稍微后退了一些，然后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对方有着一双熟悉的绿色双眼，看向维斯特的时候，神情带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