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那具尸体(62)+番外
倒酒的姑娘听着这话,笑得摀嘴咯咯咯得。
她眉眼弯弯,打趣着江乐:“公子可真会说笑。”
江乐一个拱手虚心请教:“想来平日里这些个贵客,出门也不止带一个下人,不像我,就带一个,唐突了你们这些个美人。”
话说完她还眨眨眼。
会说话的人,谁都喜欢。
江乐会说话,那些个美人也会说话:“这屋子就公子和奴几个,人是正正好好,妥妥当当的。多一个太多,少一个太少。”
话里面还笑意,还给江乐献上一杯酒。
这日子过得可真是惬意。
江乐一饮而尽。
周珍滴酒不沾,认真喝茶。
说说话,打打岔,姑娘很快就问到了江乐是干什么的。
江乐带着浅笑:“不好说。”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姑娘笑得开怀,拿着酒杯示意江乐,“奴一杯,公子便告诉了奴吧?”
江乐这回算是切入了正题,脸上带着喝酒后的薄红:“一个好问题,要和一个好问题互相交换才行。”
姑娘手撑起了自己的脸:“公子可是打得好算盘。”
“可不是么。”江乐又饮酒一杯,看向这姑娘,“我觉得前几日去庞家的姑娘有趣得紧,能说说?”
姑娘脸上的笑容不变,眼内的笑意却渐渐褪去:“公子想问的,可比公子做什么有趣得多了。”
“那你说说庞庆也行。”江乐笑笑,“我对庞家也不熟。”
屋里没过多久,连丝竹声都停了,整个都安静了下来。
难得有来寻欢作乐的,气氛会闹到如此地步。
“那些个姑娘早就称病了。这庞庆倒是能说说。不过公子还是要先回答奴的问题才好。”姑娘这回连笑意都浅淡了不少,还是开口执着在了江乐是干什么的这一点上。
江乐这回主动倒了一杯酒,送到了姑娘面前:“过去整日与尸体为伴,如今好些,看得纸比见的死人多多了。”
又是尸体,又是死人,让这原本就有点僵的气氛更加冷了。
花楼的姑娘,偏生都不是一般人。
丝竹声再度响起,姑娘纤细白嫩的手拿过了酒杯放到了唇边,她饮酒之后,再度笑出声。
“原来如此。那奴就说说庞庆。他呀,可不是个东西。”
江乐精神上来,整个人笑得欢快起来:“哦?”
第50章 受害者永远不会是完美的
花楼姑娘接触的人比较多,听说过的事比常人更是多。
再者花楼和妓院不同,服侍的都非普通人,对男人揣摩得多,自个会的更是多。
那姑娘正式接待客人不过就几年的功夫,对庞庆的事却是确确实实知道的。毕竟庞庆喜爱来青楼,和友人碰面谈话就爱这等场所,素来还不止找一人。
“庞庆这人喜爱找花楼女子,对花楼女子又是向来瞧不起的。”
她开了一个头,又说了一两件事情。
花楼女子说得好听,那是红颜知己,琴棋书画都能和文人官人说得上,说得难听,那还是出来卖的,讨得男人欢心就是她们的本事。
命,到底是不如别人的。
她便听说过一个姑娘,被庞庆找了几个人一起叫去了,再后来过了一段时间,人就没了。
她还听别的商人说过几年前潮州米铺的事情。
“那时候世道太乱,奴年纪还小,被藏得好,吃得又少,就这样活了下来。再后来,就进了这花楼。后来朝廷来了人,世道总算是慢慢变好了。不过对庞庆发家的消息,私下传得还是多的。比如他的大哥,其实本来能不死的,有人说他大哥知道米价变动的事情。”
世道乱,一个消息足以杀死一个人。
“而他大哥死后,世人都说那透露的人就是庞庆。庞庆是为了拿下那家米铺的当家,顺带,拿下两家零散的小米铺。他拿小米铺的手段,基本上也算是断了人财路,这两年还闹出了一两次事情。”
周珍低声问了一句:“都没人管么?”
姑娘短促笑了下:“怎么管,前者又不是他们杀的人,找花楼女子这种你情我愿的事情,谁来管?至于后头,经商的事情,本就是谁手段高,谁就有钱。”
周珍有点听不明白。
江乐才边上小酌,提点了自家徒弟一句:“经商他们只要打点妥当,按照规矩走的,知府老爷都管不了这些个事情。庞庆重利,断了别人财路,这财路就成了他的。别人是死是活,都与他无关。”
周珍有点明白过来,小声嘀咕:“姑娘说得太简单了点,事情没个前因后果的,我这不是反应不过来。”
“终究死者为大。”姑娘用这句话做了结尾,眉眼弯着,没再多说点什么。
曲子动听,故事有趣,熏香诱人,酒还醉人。
庞庆的事说完,再聊点风花雪月最是有趣不过。
等喝得有些上头,江乐放下了酒杯:“今日相谈甚欢,改日再相见!”
姑娘送江乐时笑得带着点妩媚:“那奴就等着江公子再来了。”
等出了花楼的门,两百两已是用得差不多。
江乐走着出去,还觉得不得劲:“手上没个扇子,总觉得不够浮夸,不像是一个正儿八经的纨绔公子哥。”
周珍一滴酒都没沾,此刻清醒得很:“师傅,你清醒点,你要是纨绔了,我爹能从棺材里跳出来打你。”
江乐被周珍这话逗笑。
回去的路上,江乐和周珍整理了一遍庞庆这个人。
“庞庆这个人对自己家人是极好的,不过这个好有个底线。他大哥当年或许就是越过了这个底线。庞庆喜欢女子,不过为人没什么道义准则,不过玩玩。对普通百姓,他虽说是米商,却少了点良心,这些年该是都压在了上头容忍的底在线。”
官员们也怕再对潮州百姓动手,会引发二次暴动,所以对潮州百姓容忍度极高。
商人行商,不懂官,不懂法,那是万万不行的。
周珍听着江乐的梳理,对庞庆算是有了大致的了解。
“这人死有余辜。”周珍压低了声音和江乐说,“师傅,我们寻到了那犯人,可那犯人可能只是为了报仇。很可能是庞庆先害得人家破人亡。”
江乐酒意还没有完全褪去,脸上带着一点红晕,靠在车上轻笑:“受害者永远都不会是完美的。因为人永远不可能会是完美的。”
她这样教着周珍:“按你的想法,所有的凶手都会情有可原。”
周珍想要反驳,却听着江乐难得的说得严厉:“你可以同情凶手,也可以理解凶手。却永远不该因为同情,因为理解,而去原谅凶手。”
“死的不是你,更不是你心中有所牵挂的人。”
周珍这会儿想起了庞庆的家人。
她若有所思坐在那儿。
“我能做的,仅仅是告诉人们,什么是真相。而真相之后的事情,该做的不是我们。”江乐手指轻轻敲打着马车的车厢,“该做事的人,是知县,是知府,是宰相,甚至是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