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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那具尸体(20)+番外

作者: 乃兮/奶酪西瓜 阅读记录

第16章 初检尸体

凉县。

天气泛热,在院子里候着的人,额头都有了薄汗。

知道这里死了人,有些人避讳,便不会往这边靠拢,有的人则是满是兴味,恨不得到面前打探一下,回头可以找机会和他人说个一二。

门敞开着,院子封锁着。凉县本地的保证差吏,此刻都守在了外头,光放了宁县知县袁大人,以及他的下仆盛生,还有宁县的仵作进去。

袁毅在宁县就没聘请几个人,因为宁县地就那么小,很少有大事情。

能空闲得整日折腾花的人,好些年少有能遇到凶案的。

少有,不代表没见过。

袁毅眼内带着淡淡的怜悯,半点没有嫌弃现场那令人作呕的气味。他轻微叹了口气,将自己的手帕给了边上快要承受不了的新小保:“要快点习惯了啊。”

新上任的小保证年纪尚轻,身体黑瘦,平日只负责十户人家,根本没想到会遇到如此惨绝人寰的案件。他强忍着恶心,瞪大双眼注视着现场的两具尸体,狠狠点头。

“麻烦仵作了。我来记录。”下仆盛生听袁毅开口,立刻在边上给袁毅磨墨。

仵作是个老人了,他板着脸点头,拿着向前一步,准备想要先脱了尸体的衣服。

“等等。”袁毅当下温和开口制止了,“尸体分为四面登记上,我们先把位置量了,既然脑袋和身体分离了,脑袋距离多远也要一一登记上。其后记致命伤,再一一写身上其他伤口,按照位置来画。”

仵作听后抬头看了眼袁毅:“要用醋么?”

“还要覆检,尽量不要影响到尸体。”袁毅委婉拒绝了仵作的话,摇摇头。

仵作点头算是明白了袁毅的意思。

看来这回复检才是重头戏,现在他们做的只是将大概的死状和人体的情况验清楚。

整个流程没有花费袁毅太长时间。

他写完了格目,一式三份,让人分别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盛生拿着格目放到院子里晾干,旁的就有人来看。

胡氏本人没有来,胡氏娘家的人更是没有来。听说胡氏本人已经病倒了。

死的两个人,牛旭林还有个老母亲,腿脚不便,意识也已恍惚,早前被安置在了外地。陈岗则是孤家寡人一个,平日都是上青楼喝酒唱曲,或者去赌场摸一圈,也没体己的人。

这死亡现场连个亲眷都没有,着实悲凉。

袁毅手指擦过毛笔笔杆,思索了片刻,和自己下仆盛生说了一声:“初检和覆检验官还不能相见。我们今日在凉县住下,等覆检结束见过验官后再离开。”

盛生自小便跟着袁毅,长得颇为白净稚嫩的脸上很是淡漠。他规规矩矩在旁边伺候着,应下了袁毅的话,收起了笔墨。

保正见盛生比自己还年纪小,却已如此泰然,擦拭了嘴角后心中还有些不服气。

他咽下了自己又泛上来的酸意:“袁大人可还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袁毅朝着他笑了笑:“不麻烦了。我和盛生随意找个农家住下就好。”

笑容浅淡却暖人,如阳春三月绽开的花。

见过了人不忍赌的尸体,再见袁毅的笑,有着极为强烈的对比感。更别说屋内已有恶臭,而袁毅周边还带着淡淡的兰花香。

保正见袁毅这般笑着,心里却更加觉得委屈和不甘,在场所有人中,他是表现最为糟糕的。丢人丢到隔壁县的知县老人面前了。

他张了张嘴,见袁毅应转过头重新看格目,又闭上了嘴,只能在边上候着听有没有吩咐。

这日头大,墨迹很快便干得差不多。

盛生便将这些写了字的纸和图都给收了起来。

袁毅对着保正告辞:“不知道州府何时来人,劳烦诸位再守一会儿了。”

保正挺直了背,板着脸:“不麻烦。大人才是辛苦了,要好好歇息。”

袁毅笑笑,带着人离开了。

这附近的农户不过两三家,无论和牛旭林还是和陈岗都不认识。因为地理位置偏僻,屋子都建得不小。袁毅找到了一户人家,那农户愣是让出了一大一小两间房给袁毅。

小房间仵作住了,大房间袁毅带着盛生住下。

袁毅交了点钱,那农户还专门给他杀了一只鸡,一家人民风很是朴实,每看一眼他就要夸赞袁毅长得好,跟天仙似的。

用过饭,袁毅回到了屋子里,拿出了纸笔写东西。

盛生在外头给袁毅烧水,烧完了水,端进门内给袁毅擦洗身子。

等他凑近了,才发现袁毅在写今日的那起案子。从起因到他推测的经过,再到结果。其中凶器有斧头和剪刀。

全部写完后,他将笔搁置,对着纸出神。

“大人,要先擦洗身子么?”盛生小声问袁毅。

袁毅恍然,随即笑开:“啊,好的。”

他衣服褪去,拿了布巾自己动手擦拭身子,思绪显然还在纸上。他身上腰侧有着几道陈年的疤痕,现在看来不明显,可一眼能看出当年的口子并不浅。

“大人对今天的案子还有地方想不通?”盛生在旁边整理着袁毅的衣服,略带疑惑询问袁毅。

袁毅微微点头:“嗯。多数伤口都是剪刀,多数伤口都在后背。可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在陈岗的脑袋上戳一个洞?还要砍了脑袋?”

盛生猜测着:“因为仇恨?陈岗的风评不好,又特意过来找牛旭林嘲笑炫耀。恨意浓烈,所以才会将他脑袋都砍下来。”

这个猜测有可能,只是说服不了袁毅。

他将布巾重新浸入水中:“或许吧。”

盛生上前搓洗布巾:“州府来的验官覆检结束后,大人可以和那位互相探讨一下。不过这个月本来不需要覆检,齐大人会不会怪您?”

“齐海?”袁毅点名道姓说出了那名字,他呵笑一声,重新将自己的衣服穿好,语调带着一丝嘲讽,“他想要拉我淌凉县的浑水,会敢怪我找州府的人?”

那陈岗必然是和齐海有什么利益关系,怕回头被暴露给提刑司,这才干脆找了他来验尸。看着光明正大坦荡荡,实际上谁知道里头有个什么绕绕弯弯。

袁毅眼角还带着笑意:“州府的人来查,查出点什么,他只能认。查不出什么他还要谢谢我。提刑使回头再怎么挑刺,官家也会考虑到法不责众。”

停顿了一下,袁毅将自己的纸重新迭了起来:“州府过来的人应该只会查怎么死,谁杀的。不会深查。”

盛生在旁边了然:“如果不深查,齐大人便无事,您也无事。这一个案子结束事情便是揭过去了。”

袁毅颔首。

“当官真累。”盛生收拾干净了布巾,轻声说着。

“可不是么。”袁毅走到了床边,坐在床沿,人一半陷入了床的阴影里,“谁让我还想着杀回京城呢?”

一如既往的温和语气里,满是血腥。

……

凉县距离永州知府衙门并不算太过远。一个人快马加鞭不过是几个时辰的事情,几个人快马加鞭到第二天凌晨也到了。